“多谢你啦。”路瑶推开窗户，朝着外面道。

正正巧巧，站在窗户门口的楚莫寒被惊了一下。

他才到，在外头折腾了半天，还真没找到一个同玉仙子有几分相像的人，心灰意冷地回来准备守着这个让他有些心神不定的小瞎子再过一夜，没想到才到就被抓了包。

“你这同我隔着一间屋子，怎么看都不像真心实意道谢的样子。”

路瑶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请你进来。”

楚莫寒好笑道，“你请我进屋，却开的是窗子。”

“我只是觉着，你不爱走寻常路。”

楚莫寒摸着鼻尖翻进来，不欲与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却见之前还要同他保持距离的女人，直直地伸出手朝他脸摸过来。

若不是她这回手里没拿着匕首，楚莫寒恐怕会一个翻身再站回窗户外头。至于不反击，纯粹是因为这些天路瑶总带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想伤害她，想要保护她，看见她被欺负的可怜样还会心疼她。

真是笑话，想他堂堂魔君，连自己都不心疼，受了多重的伤都咬牙起来再战，看见再娇弱的女子都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情，甚至有时候还会补上一刀。

偏偏对一个小瞎子上了心。

楚莫寒晃神的工夫，那只小手已经摸到了他脸上。

“大胆！”

路瑶的回应却是将另外一只手也摸了上去，“你是我恩人，可我却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男女有别......你......你不知道么！”楚莫寒红了耳朵，被她小手摸着的地方也像是烧着了一般，浑身汗毛倒竖，恨不得立马从这里逃开。

可他偏偏身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被摸了脸，还可耻的感觉那双小手又暖又软。

楚莫寒被自己给气到了。

那双手摸到了他眼睛，楚莫寒下意识地闭上眼，任由她施为。纤长的睫毛从路瑶掌心扫过，让她有瞬间的愕然。

“本君的脸好摸么？”

路瑶这才收回手，很认真地开口，“你一定长得很好看。”

楚莫寒身为魔君，最厌恶有人对他容貌品头论足，就算是身边人无意之间夸上一句，他都会叫人去领酷刑。

从路瑶口中说了，他关心的重点却成了，“这样你就能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么？”

“你这样摸过多少人的脸？”

路瑶轻轻勾了唇，笑得很浅，楚莫寒却有些愣神。

“除了母亲和妹妹，没有摸过其他人——至于说你好看，只是娘亲说过，心善的人大都人美。”

楚莫寒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晃到桌面坐下，“本公子自然好看。”

“如果没有你，下午我恐怕就会露馅了。你不光救了我，更救了我家人，日后公子若有所托，只要不是违背路瑶原则之事，路瑶定不推辞。”

路瑶将下午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好叫恩人明白他到底给了自己多大的帮助。

若是符咒不成立，大夫人和赤风他们有得是办法往她脑袋上扣私通魔族的帽子，她恐怕无力替自己说清。

毕竟无论是魔族还是魔头，确实同她这小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修仙的前辈若是在这里翻找，难免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楚莫寒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

路瑶站在原处想了想，抬手摸到了自己脑后的绑带，“你不是很想瞧一瞧我的眼睛吗？”

这倒让楚莫寒提起了两分兴致，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明明能够夜间视物，却还是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柔和的橘黄色烛光笼罩着两人，一时之间，楚莫寒涌上了一种秘密即将揭开的快感。

可他又......有些害怕。

害怕那不清明的期待会变成失望。

可随着路瑶拿掉黑布收回手，那双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晶莹的碧色瞳孔同他对上，楚莫寒的脑中似有万马奔腾，撞得他什么也顾不上思量。

“玉儿......”他很轻的一声喃喃，连路瑶那么好的听力都未曾听清。

“我这眼睛，很丑？”路瑶等了等，也没等到楚莫寒再开口，禁不住开口催促。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点慌。

可能是因为，除了太礼寺的那次，只有母亲和妹妹见过她的眼睛，却总是同她说她眼睛生得好看。

真的好看，还是在安慰她？反正......她自己是看不见的，今日之前，也不介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可现在她却有些失落。

这失落来得毫无征兆，叫她也理不清明，却听得楚莫寒笑着又开口了。

“双瞳剪碧水，眉目如诗画，这世界再找不出比姑娘更美的一双眼睛了。”

“你刚说，你下午要拜仙门的人做师父？”

路瑶奇怪地纠正他，“是已经拜了天虚尊者为师。”

“你不要拜他了，不是说只要我提的要求，你都会应？”

路瑶继续纠正他，“是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

“拜我为师，我教你修炼，护你平安，可好？”

如果先前，他只是觉着，路瑶总给他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可这一双眼睛，却真真正正地天下无双。

当初玉仙子逾千年之期在不死神树前求来玉化心之后，双瞳也变成了温润清透的玉眼，三界之内，这样的眼睛都找不出第二双。

路瑶那双眸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想要将人直接拐会魔族去的楚莫寒心慌得不行。

她明明是个小瞎子啊！

怎么那双眼睛还像之前一样有威慑力！

而且不摘黑布之前，他还能看出两分笑模样。黑布一摘，他怎么就感觉这人变冷了，像极了记忆里无数次看向自己的样子。

眼底里都透着漠然，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让她产生丝毫的动摇。

楚莫寒片刻间想了很多，却不知道路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利用眼睛表达情感。

她这眼睛，只是看着还像好的，实际没有丝毫用处。

“我已经拜了师。我是人族，只修仙，不修魔。”

楚莫寒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你先前还说没有仙魔之别，如今又同我说这样的话，你心底到底是如何想我的。”

路瑶眉头微锁，他们在聊的不是一回事吧。

“我只说自己对善恶没有成见。”

言下之意是对修什么有成见了。

楚莫寒有点生气，也没道别，直接翻窗走了。

倒是老实，从头到尾都没去碰她的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喜走寻常路。

楚莫寒的生气在路瑶眼中来的无端，想不清明便不细想了，吹熄了油灯便也上了床。

枕塌上是有些清浅的桃花香。

半梦半醒间，路瑶有些迷迷糊糊地想，怎么他呆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这般好闻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