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转身离开,却抑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只可惜,笑意在她心中并未留存太久。
凭什么呢。
素昧平生的人,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瞎子。
从来出现在她身边的善意,都是有所图的。年幼时婆婆的一张饼子,图的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同命锁,丫鬟的嘘寒问暖是因为当初害母亲毁容的那场大火,灯油是她不慎泼落的......
她生命之中,从未出现过单纯的善,只有纯粹的恶。
“喂喂,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公子还是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路瑶笑着摇摇头。
“本公子丰神俊朗又能力超群,是哪儿配不上你了?”
楚莫寒的叫嚣没得到回应,反而被路瑶打发出来找路雪儿.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楚莫寒倒是也喜欢,晃悠悠的出去了,很快便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孩子回来。
“哇,叔叔,你会飞诶!你居然会飞!你是谁啊?你是怎么认识三姐她们的哇?”
小胖子简直有一万个问题要问,楚莫寒弯腰将两个小孩儿放在地上,凑到路伯渊面前,眼神不善,“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可是......”小胖子扁了扁嘴,还要说话。
楚莫寒凶他,“没有可是!”
小胖子呜的一声缩了脖子,迎来路雪儿的无情嘲笑。
“行了,你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我要跟你们路瑶姐姐说话。”
小胖子被路雪儿揪着走了。
“人已经找回来了。”
“那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等着我请你吃饭吗?”
楚莫寒被噎得说不出话,气鼓鼓地瞪她。
路瑶嫌他挡路,伸着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楚莫寒才反应过来,他对着一个瞎子生气,对方根本瞧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是觉得我们认识时间太短我便急急表白,你觉得我过于轻浮?还是有什么原因,不行,你若要拒绝我的话,一定要讲个清楚明白。”
“随你怎么想。”路瑶说着,去到院子里挖了两勺酱菜出来,又去小厨房煮了一些生米。
小厨房是沐雪节宣布了她与赤风婚事之后,府里下人帮忙来修缮的,如今婚事黄了,小厨房倒是留了下来,免了她们日日去取饭受人为难。
路瑶生火的时候废了许多力气,但行事却干净利落,身上也没蹭上什么炉灰。
楚莫寒眼睛一亮,急吼吼地冲上去,“我还帮你。”
可他哪儿会烧火,一把柴火进去,好险没把火苗给盖灭,对着炉子一吹,就是一脸的灰,被呛得咳嗽不停。
路瑶闷闷地笑。
“公子不会这些粗活,还是别往庖厨凑热闹,不合适的人,公子也要早早离开才好。”
“谁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
楚莫寒在那边装傻,路瑶便不再理会,准备食物的时候却多给他准备了一份。
路雪儿吃饭时候呼噜噜地,像是猫儿一样吃出了张小花脸。
看着黑乎乎的酱菜,楚莫寒根本吃不下去,拎着筷子纠结半晌,还是给小饭桶推了过去。
“你上蹿下跳的,肯定费了不少精力,还是多吃点。”
路雪儿毫不客气地将饭碗拉到自己面前,“没口福,姐姐做的酱菜,天下第一好吃。”
路瑶笑着数落她两句,路雪儿便端着碗继续去吃了,吃完还腾腾地跑到娘亲房间里去收碗筷。
楚莫寒主动去洗碗,路雪儿小大人一样窝在路瑶怀里问话,“姐姐,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你对这个好看的哥哥不一样,你居然让他干活!”小丫头像是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
路瑶常说的就是不欠别人人情,所以但凡什么事能自己动手,绝不烦劳他人。
今天就不一样了,楚莫寒不光帮忙烧饭,还帮忙洗碗,把自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姐姐却没开口阻止过哪怕一次。
“我欠他太多,就不吝这一星半点了。”
路雪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原来这样啊。
欠得多了,就可以不用还了吗?
路雪儿眉头拧得紧紧的,忧虑重重。
她对师父的救命之恩可不能叫师父忘了,得时时提醒他要还才行。不能帮他更多了,不然若是他日后不提,自己也忘了,岂不是说不清了。
路瑶不知道,自己无心一句话倒是叫小丫头算上账了,她抱着路雪儿回了房间午睡。
楚莫寒洗碗出来,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了,轻轻推开窗,从缝隙里窥见躺在床上的身影一动不动,倒是听见声钻出来了一个小脑袋。
路雪儿朝着楚莫寒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屋子里的人在睡觉,楚莫寒就半靠在槐花树下等着。
路瑶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没走”。
“我是要离开一段时间。”楚莫寒揉下眼睛,嗓音里透着低落,“你怎么总赶我走。”
他很快就振奋起来,掌心中也多出了一个白滚滚的蛋,兴高采烈地凑到路瑶身边,将蛋塞到她手里。
路瑶捏着像是鸡蛋一样温热的壳子,迟疑着问他,“加餐?”
“什么加餐,这是?鼠的蛋,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修仙了么,有它保护你,我才能放心些。”
“?鼠?”
“......总之,它孵化出来会是很厉害的灵兽。反正东西给你了,你若真想煮来吃,我也不管。”楚莫寒解释了两句便有些不耐烦。
对人好他会,可是对人好又要邀功,却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路瑶轻笑一声,手里捏着温热的蛋壳,耳朵里听着楚莫寒落荒而逃的忙乱脚步声。
小小的壳子里藏着心脏跳动的细微声响。
里面是一个即将孵化而出的小生命。
她即将离家远行的孤单,因着这个还未破壳而出的新生命,都消散了不少。
“既然你是那个家伙留给我的,那以后,就叫你莫莫好不好。”
蛋壳里发育不完全的小东西自然给不了路瑶什么回应,路瑶同它说了一会儿话,便将它揣到怀里回了屋子。
离家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其中一件,便是同父亲辞别。
路战廷从离焰岛一行人来之后便一直称病,府里的事物全权由大夫人操持。
她这些年与路战廷接触的次数不多,记事起便只有太礼寺一行还有节日晚宴时的两次见面,可这两次给路瑶的感觉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