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成仙那会儿，因着好奇，玉瑶去了掌管命石的图南上仙那里。

图南盯着命石看了许久才应她，“你命里无姻缘，无前生无来世，一生为规则所累”。

玉瑶因而厌弃极了规则。

人的规则是修仙者定的，修仙者的规则是仙人定的，仙的规则则是神订的。

而万万年前，这世上便没有神了。

......

回到她记忆最早的那一点，玉瑶也不算太苦。

家境虽然不算富裕，但父母疼爱，也是被千娇百爱宠着的小姑娘，六岁大那年跟着父亲去城里卖菜，被人牙子瞧上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遣了人佯装买菜，掰扯价格的时候偷偷抱走了站在一旁的玉瑶。

对方先捂着她嘴，又将她整个抱起，匆匆就跑，玉瑶完全无法反抗。

后头人牙子找的买主不想养个赔钱的小姑娘，玉瑶就又被扔到一窝小乞丐中间做乞儿偷儿，在外头坑蒙拐骗来的钱统一上交，原本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人也变得又黑又瘦。

幸而颠沛流离之间渐渐长了见识，心里升起了反抗的念头。

这帮人牙子可凶，玉瑶才被绑来的时候，就见过他们把一个想要逃跑的小姑娘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当着一帮小孩儿的面拖去喂了院子里的狼狗。

一众孩子被吓到那看守他们的人指东不敢往西去的地步，玉瑶就是其中之一。

在窝人窑里呆的久了，玉瑶也渐渐摸清了规律，这块儿最凶悍的就是院子里拴着的两条通体漆黑的大狼狗，吃过不少人，毛发锃亮，锯齿状的牙齿又尖又长，锋利无比，随随便便就能扯破人的身体。

负责看管他们的成年男人一般只有一个，动辄便是打骂，挨打的女孩儿居多，男孩儿还有卖掉的可能，女孩儿若是能活到长大，才是另外的说法。

玉瑶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克服了心理和生理上对那那两条黑狗的恐惧。

那两只狗看上去可凶，但是没命令也不咬人，路瑶总是偷偷剩下一些吃的，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摸去院子里去讨好两条狗。

乞儿的人数更多，被藏在这一处窝人窑的孩子就有二十三个，一个人加两条狗是肯定看不过来的，可对方立威效果显著。

玉瑶努力了将近半年时间，才说服了大半人同意跟她一起逃。

另外的人她说不动，却也没想过会有人假意同意被后捅她一刀。

她只是想离开这个龌龊又恶心的地方。

玉瑶被强壮的男人按在泥泞的地里，不断挣扎，却躲不过抽在她身上的鞭子，躲不过男人拎着她头发往墙上撞。

那个时候玉瑶想，自己就要死了吧。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捏着偷藏的木头簪子，在对方又要按着她头撞向墙壁的时候，狠狠地捅进男人眼窝子里。

她只记得自己满手血，满眼的血，往后只剩一片空白。

等她再睁眼所有人都死了，她躺在一片血水混合着雨水的泥泞地里。

死的不光是人牙子，还有那些乞儿。

玉瑶神情恍惚，踉踉跄跄地走出窝人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要回家。

可当她自己一个人强行撑着跋山涉水地回到那间熟悉的木屋时候，疼爱她的娘亲见了她发出形同撞见鬼魅的惊叫。

玉瑶听见房间里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冻疮厚茧的手，看着自己凝结了鲜血结团的衣裳头发，没进那个家。

她在外没流浪太久，就被御风阁的长天长老捡回了无极宗，运气好也不好。

好的是她因祸得福，从而能摸上凡人无法触及的修仙之路。

不好的是长天长老想拿她当炉鼎。

回顾自己百年的凡人时光，玉瑶总觉得没什么值得留念，不可说，也无可说。

她冷淡道，“你可真会诅咒人。”

图南脸上赔笑，心里啧啧称奇，他就没见过命格这么怪的人！

更想不通玉瑶怎么就成了仙。

“一生为规则所累？”玉瑶复述一遍这话，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成仙还要为规则所束，那就成神吧。”

图南听得一个激灵，“玉仙子，这可不敢乱说”。

“怎么，天道还会劈死我不成。”玉瑶目露讽刺，转身便离了命神殿。

她不光无姻缘，也无亲朋，因何成仙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头顶无人护佑，性子又是不讨人喜欢的冷漠，心里想成神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仙界有三处禁地，一是连通三界的堕云台，从下面跳下去，能够直接落到人界与魔界的界渊忘川河畔，平日堕云台周围都是重兵把守，防止有魔族偷偷入仙界。

一是正常修仙者成仙走的升仙路，台阶千万级，不可飞度，修为要是不到，就算走到天荒地老，走到饿死在长阶上，也是走不到南天门的。

第三处则是藏有不死神树的秘境。

相传万万年前，神族创造世界，衰竭而亡，化生为三样天地至宝，其中一样便落入仙界，后被仙人以秘境护持，仙灵之气养护。

秘境乃是天帝亲手布置，里面到底有什么，除了天帝没人知道。

虽然别的东西新飞升的小仙可知可不知，但所有禁地都是会被通知到位的。

玉瑶想要成神，第一个惦记上的就是秘境。

可仙界的秘境没那么好入，她所学的那些浅薄阵法自身拥有的微弱修为，根本无法突破秘境外层的结界。

玉瑶仅仅触碰了一下结界，漾起的金色涟漪就在天界上空堆叠了整整三百余里。

若不是她机灵，装成送蟠桃迷路的仙使，早被巡逻的天族卫队给抓了。

确定自己进不去，玉瑶开始天天泡在在文昌帝君府借书看。

她没见过文昌君，但是这位帝君显得十分亲和，府邸无需通报就可进去，里面就是一个书的海洋，文昌君本人又是为天下文人提供护佑的仙人，玉瑶蹭书蹭的心安理得。

寻常仙人也没有玉瑶的胆子和耐心，几百年都可着仙界秘境的阵法研究，突破了第一层继续拿上千年的时间去磨第二层的炼境。

她在仙界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没人关心她的去向，仙界秘境进了人这事儿也就一直没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