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头七箭，集恐怖、歹毒、阴险于一身，是不折不扣的杀生大术。

真正施展钉头七箭，需立台、结草人，至两盏灯，每日三拜，共二十一天之后，草人与真人相连，射草人目则活人瞎，射草人心则活人死。这里所说的活人，可以是凡人，也可以是真正的仙。

一个斩仙飞刀，一个钉头七箭，铸就了陆压道人的赫赫凶名。

而凌灵施展的钉头七箭虽然简化了许多，可形式却更为激进。

以元神之力铸造仙箓，融合对方的力量即可施术，七拜之后，中术者魂飞魄散。

相应地，施术者也需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包括同归于尽。

这才是凌灵以往极少使用的根本原因。

但这种话就没必要告诉维山帝了。

凌灵对着仙箓深深一拜，神通之力顿显。

剑阵之外，维山帝庞大的身躯陡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宛如山崩地裂一般动静下，勾勒出他身影的白色实线仿佛承受了强大的拉扯力量，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撑到了极限，最终不堪重负溃然崩裂！

剑阵之内，凌灵一拜过后，面上迅速涌上一抹潮红，身躯如遭雷击般颤抖了一下，浮在身边的凤求凰立刻冲入凌灵体内，以仙剑投影之力帮助他稳固身形。

维山帝的身躯线条由实转虚，崩裂的白色线段游离在四周，所过之处将空间直接划出一道道幽暗的裂痕。

凌灵满意地哼了一声，接着第二拜也跟着深深拜下。

刹那间，惊雷似的声响席卷天地，维山帝的三张面庞上纷纷皱起眉头，左右两张脸同时看向正中。

中间的脸庞仿佛被一剑斩过，一道竖着的裂痕从上而下将面上的线段平整地分开，好似一个人头被劈成了两半。

凌灵轻咳一声，唇间喷出淡淡的血沫。

他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随即再次拢手，准备第三拜。

“停下吧！”洪亮的声音从维山帝正面脸庞的口中说出，语气中满是沧老之意。

凌灵听闻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钉头七箭的七拜越往后伤害越深，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具分身，真要把七拜全部拜完，那估计莲藕都该直接熟了。

他放低双臂，看向维山帝，目光中没有任何意思退缩之意。

“很神奇的咒术。”

凌灵轻哼，确实很神奇，神到能够弄死你，奇到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你也承受不了它所带来的压力。”

凌灵不假思索地道：“你可以试试。”

维山帝没有纠缠，转而道：“你做错了事。”

“你在教我做事？”

面对凌灵的阿戈摩托不再言语，他仔细地打量着凌灵，片刻后，他收起自己先前释放的力量，手掌探出，一本泛着强光的厚重书籍出现，他道：“这是白魔法之书，它的本体在卡玛泰姬。”

凌灵返身向下看去，果然卡玛泰姬的图书馆中也盛放出一阵白芒。

“人类也把它叫做维山帝之书，它和黑魔法之书完全对立。当普通人拥有它的时候，只能看到所有的防御类白魔法，但事实上，这本书还有另一面。”说着，他将维山帝之术翻转，顷刻间，虽然白色的光芒未曾转变，但实际上内里所蕴含的能量属性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色无字的书页在哗啦啦地翻动着，极具攻击性的气息骤然盛放。

“我也有一个诅咒。”维山帝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能承受，那我可以放弃追究。”

眼看凌灵又要说话，维山帝继续道：“你无法杀死我，我或许也无法真正杀死你，但我可以破坏你的一切，就像你已经破坏了我的东西一样。”

凌灵眼神微微闪动。

片刻后，他点头应下。

形势如此，徒之奈何？

硬拼没有必要，他不是铁憨憨。击杀维山帝的可能不大，因为他绝不愿如此便与人同归于尽。

维山帝的命在他看来一文不值，犯不着搭上自己。

况且凌灵也有自己的打算。再不济，古一也不会真的任由他来承受这一切，否则两人之前的交情岂不是统统付诸东流？如此实非智者所为。

看到凌灵点头，维山帝手中的白魔法之书停顿在其中一页，而后空白的书页上飞起一个弯弯曲曲的印记。

凌灵见状也直接撤了四象剑阵。

印记飞来，凌灵眉心的剑印微微闪光。

很快，这个魔法印记安静地投入凌灵身躯，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维山帝最后看了凌灵一眼，旋即构成他身躯的白线缓缓消散，蒙蔽了天空的白色幕布也开始消退，不一会儿的工夫，天空还原成了淡蓝之色。

凌灵收起死亡规则，从维山帝的镜像空间中返回现实，正好路过的小王顿时被吓了一跳。

小王皱了皱眉，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凌灵没有回应，他还在仔细体会着体内的诅咒之力。

维山帝的诅咒并没有直接带来伤害，它就仿佛一滴水珠掉进大海，彻底和凌灵体内的能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可那毕竟是诅咒，不可能真的没有一丝影响。

总不能是维山帝故意掏出白魔法之书来吓人的吧？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小王再次问道，眉头已经拧起。

凌灵回神，撇嘴道：“我来送古一最后一程。”

小王愣了愣，随后低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灵：“我当然知道。而且你想的很对，古一已经死了，你该下去准备告别仪式了。”

小王怒不可遏，双手一搓一拉扯出两片泛着金光的圆盾，气势汹汹地盯着凌灵。

就在他即将动手之前，身旁一道冒着火星的传送门打开，古一的灵魂虚影走了进来。

“你还好意思回来！”凌灵立时愤愤出声。

小王却好似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古一先是给了凌灵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后拉着小王走到远处温声细语地说了起来，不一会儿，凌灵就看到小王这个猛男壮汉开始抹鼻子擦眼泪。

许久之后，小王离去，古一回到凌灵旁边，一番认真地审视之后，古一好奇地道：“你没有感觉吗？”

凌灵冷着脸反问：“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古一沉吟数息，用不确定的语气描述道：“一种快要倒霉的感觉。”

“你也咒我？”凌灵忽地瞪眼，浑身剑气勃发：“你是不是也飘了？”

古一连连摆手，哭笑不得地道：“我当然没有在诅咒你，我说的只是他的诅咒，那是一种直接附着在灵魂上同时作用于时间线的诡异力量，任何与中术者相关的时间支线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都会不可避免地偏向最坏的结果。通俗地说，可以将其视作一种厄运诅咒。”

凌灵愕然：“你的意思是，他把我变成了非洲人？”

“非洲人？”古一惊讶地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你显然还是亚洲人。”

凌灵摆了摆手，双眼微微闭合，心神沉入体内。

在维山帝施展诅咒之前，凌灵便已经悄悄地将自己的元神挪入仙剑投影之中。

元神，本质上就是灵魂，也是凌灵这具身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因施展钉头七箭而稍显无力的元神需要用心呵护，哪怕答应了维山帝，凌灵也不会傻乎乎地等着他。

听古一介绍完之后，倒也证实了凌灵方才的举动确实很有先见之明。

维山帝的诅咒本质上是一种附着在灵魂上的厄运诅咒，凌灵的元神确实在身体内，可元神外边还套着一层仙剑投影的壳子，厄运自然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而且凌灵完全可以隔着仙剑投影操纵身躯。

四舍五入，维山帝的诅咒约等于零。

凌灵忍不住笑了。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非常冷酷，毕竟古一确实骗了他，哪能这么轻易就给她好脸色，这要没有十颗八颗时间宝石，那是绝对过不去的！

“你没必要这样看着我，我又不知道另一个我跟你说了些什么，而且你别忘了是我主动提醒你的。”古一颇为无辜地说道。

凌灵撇了撇嘴。

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不认为眼下二号宇宙的古一就真的是什么纯良之辈。

这就是一个欠债不还可能还想把债主干翻的土匪。

“所以你回来做什么？你能解除这个诅咒？”

“我不能。”古一果断摇头，不过随后跟着又道：“但是我知道哪里有解决的办法。”

凌灵主动道：“让我来猜猜看，你想说的是黑魔法之书？”

古一点头：“我以前找过这本书，我可以把已知的线索全部告诉你。”

凌灵嗤笑：“别闹了，我不知道黑魔法之书到底能不能解除这个诅咒，但我可以肯定，维山帝一定很希望我去寻找这本传说中的黑暗神书。”

古一面露不解。

“维山帝，三位一体，一个称号，实则是三个不同的存在，无论他们三个是否能够真正一体化，但可以肯定他绝对不傻。正常情况下，他完全可以在暗中对我施咒，以我目前单体宇宙级的能量不一定能抗拒，他没必要谈判一般征求我的同意，如果他刚才直接退去，我也绝不会继续纠缠不休。更重要的是，一个多元宇宙级别的存在，为什么要像是碎嘴一样跟我解释白魔法之书和黑魔法之书，还要直接告诉我他们之间的完全对立关系？”

凌灵还没说完，古一就懂了。

好歹古一跟着维山帝混了那么久，该懂得都懂。

维山帝的诅咒在黑魔法之书里九成以上是能够找到解决之法的。

而维山帝也肯定很希望凌灵去找到这本书。

至于凌灵拿到黑魔法之书后维山帝又有什么算计，他暂时还不知道。

但他想说：活得久的人，心都脏！

黑魔法之书是黑魔法之神西索恩的杰作，他和维山帝是死对头，显然这又牵扯到两个多元宇宙存在之间的相互倾轧。

偏偏凌灵现在跟他们都有间隙。

这要是还不从中算计一下，岂不是堕了修仙世界的名头？

一时间，凌灵脑中思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