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风尘仆仆一月有余，傍晚时，秦岭躺在水里，浑身被温热包围着，手边就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饭菜，还有一大坛子酒，饭菜是客栈老板伺候的，而这一大坛子酒是韩忠派人送来的，说是阳台府最有名的酒，叫西风酒，酒色呈淡黄色，秦岭喝起来有点儿鹅黄酒的味道。

浴缸边上有几个弹唱的姑娘，秦岭本以为是徐朗将军送来的，投桃报李，自己给他一把宝刃，他送自己俩个伺候丫鬟，但万万没想到是府台大人余秋水派人送来的，据说每个县令都有。

姑娘们在边上弹唱，伙计时不时地过来，给他兜售府里的特产，秦岭才明白了，府台大人精明，开这场大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刺激十位县官消费，玩儿的看的，秦岭都不放在心上，就撵他们去乞丐姑娘那个房间，看看姑娘喜欢什么，大老爷们哪儿敢进县太爷随行女子的房间，他们只好让老板娘去卖一些胭脂水粉。

姑娘弹唱完了，就来帮秦岭擦拭身子，秦岭丝毫不拒绝，暴发户的享受方式最让人惬意。后来她们和自己要赏银，这让秦岭不开心了，老子可以给，但是你不能直眉瞪眼和老子要啊！

跑堂伙计推门而进，道：“老爷，外面有十几个人要见你，有男有女，说是您的随从。”

秦岭半坛子酒下肚，有些微醺，慵懒道：“扯淡，我哪儿有什么随从？不过让他们进来吧，我看看是什么人来乱认亲戚了。”

没多久，楼梯传来了“登登”的声音，来的有两个男的，十个女的，秦岭翻开困倦的眼皮看去，这不是自己和韩忠在路上救下来的那帮人吗？一进城他们就去府里报道了，现在来这里做什么？韩忠这是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这十二个人好像有组织的一般，齐齐跪在了秦岭面前，光着被人下跪，秦岭这还是头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现在自己没什么仇人，以后，再有人在自己洗澡的时候进来，那可能就是要自己的命了。

秦岭慵懒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有事儿说事儿，别哭哭啼啼的一脸吃了二斤苦瓜的样子。”

“老爷，您就收留了我们吧，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秦岭笑道：“女孩子不愿意去做皮肉生意，找不到喜欢的男人跟着走，我可以理解，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到哪儿混不了一顿饭吃？”其中一个男人秦岭知道，识字并且有组织能力，他很好奇，这小子为什么会给自己卖命，读书人不应该眼高于顶吗？还是他想把自己当个跳板，未来平步青云呢？

秦岭没等他们答话，道：“女的，去隔壁那屋吧，那个屋里有两个姑奶奶，伺候好了，以后你们十个归她们管。”

十个女子去了另外一个屋子之后，秦岭在两个婢女的伺候下起身，穿好衣服，盘膝坐在了床上，那两个婢女没有离开的意思，一个忙忙碌碌地收拾房间，一个自动上了床，要干点儿暖床的活。

秦岭现在的眼光被叶果和秦一一伺候得非常高，这些庸脂俗粉，他根本没什么兴趣，他此刻只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说道：“旁边柜子里有纸笔，想跟我，咱们签个契约吧，什么内容，你自己写。”

秦岭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那个识字的年轻人拿出纸笔，直接写了两份卖身契，时限是终身，报酬仅仅是吃喝，他给另外一个看起来壮实的后生念了一遍，问：“你签不签？”

那后生道：“我签！”

二人签字画押，递给了愈发像一个江湖浪子的秦岭，秦岭看着内容，终于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这两个人，等着他们回答，识字的后生叫谷风，不识字的叫王大力。

谷风还在秦岭面前跪着，道：“秦大人，在下今年二十有五，自幼读书，本想谋个功名，可是屡试不中，才得知，如今官场只靠一个钱财开路，下无立锥之地，上无片瓦遮身，落在山贼手里本想终此一生，又觉得愧对先师，还望秦大人收留，为天下苍生做一点小事，此生定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秦岭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跟着我能为天下苍生做一些事情？”

“小人有眼会看，有耳会听，寥寥几百贱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您却愿意将他们收留，由此可知。”

秦岭把目光放在了王大力身上，道：“你呢，什么本事？”

王大力也二十来岁，面黑如炭，浑身腱子肉，和猴子小蛮他们几个颇有几分相似，他声音粗犷，道：“我从小练武，特别厉害，千军万马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你吹牛逼吧，你这么厉害，连个贼窝也逃不出来？”

王大力小声道：“我那不是被下了迷药了么。”

谷风出声道：“秦大人，我可以作证，这小子，一拳打死了牛。”

秦岭龇牙道：“真的？给我表演一个。”

王大力是真不含糊，拿起了一锭银元宝，一把就捏得变了形，秦岭眼皮一挑，这可捡到宝了，他一直想找个先锋大将，现在手下能上战场的，裘云裴绝对是头一个，猴子，小蛮，三虎，愣子他们四个也能在战场拼杀，好不容易来了个左玉坤，差强人意，这个王大力，能甩左玉坤十八条街。

秦岭将他们签的契约撕了，这两个人认真，他也不能玩笑，道：“一纸契约，永远买不着人心，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理想，目标，无路可走，遇到了我，我可以带你们一程，未来你们若是想走了，我为你们送行，但是有一点，未来若是出现在我对立的位置上，还请多惦念曾经，咱们曾并肩作战过。”

谷风和王大力闻言泪目，使劲在地上磕响头，“邦邦”作响，道：“我们的命就是您的！”

把那两个婢女看得眼睛都发直，她们不理解，为什么没有契约了，他们还这样表忠心。

第二日，风清日朗，秦岭在两个婢女的伺候下换上了官服，去了府衙，阳台府十县开大会，这是阳台府的一件大事，十个县的县令都带来了自己的仪仗队，身在轿上，在街道上敲锣七下，好不威武，唯有秦岭骑马，身边竟然谷风和王大力两个随从。那十个前来卖身的女子，和府台大人安排的两个婢女全安排到了武人杰身边照顾。

乞丐姑娘说在客栈里呆着没意思，一定要随秦岭出来玩儿，清洗干净，换了衣服的她，让秦岭着实惊艳了一把，鼻如悬胆，唇红齿白，玉肌冰肤，荑手纤纤，秦岭心说，老天爷这是憋着把所有的美女都安排在自己身边呢。

乞丐姑娘被秦岭看得怪不好意思的，道：“唉，我就知道是这样，稍微打扮一下就倾国倾城，等我和你去见完府台大人，还是打扮得脏一点儿吧，人长得好看了，不是个好事。”

秦岭失笑道：“你倒是挺明白的。”

路上有府台兵丁派兵开道，一路通途，很快便来到了府衙，秦岭眯眼观瞧，阳台府衙坐北朝南，主体建筑沿着一条中轴线排开，左右对称，布局严谨。照壁呈“凹”形，有五米之高，宽有二十多米，非常舒服的比例。

左右两边有榜房，立着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大门北为仪门，两侧为公廨，外有东西牌坊两座，在秦岭眼里，颇有明清风格。

秦岭不免拿自己新建的府衙作比较，心想，府台大人要是看到自己建设的府衙，估计得气死，自己设计的那个办公地点，比他这个庞大雄伟了三倍不止。

府衙门庭若市，各县县官互相寒暄。

“哟，刘大人，几日不见，气色不错啊，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这是？”

“这不是公孙大人吗？听说你又纳了两房小妾，日子挺美啊。”

“哈哈，吴大人，你来了？听说你为了这次难民安置，做了不少工作啊！”

秦岭听到这一句，眯眼看去，吴子道可不是在这里，这老贼马上回应道：“是做了不少工作，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看看府台大人会不会要了我的命吧！”

倒是有几个县令来到秦岭身边，问：“这位大人看得眼生，是榔榆县的县令吧？怎么骑马来的？”

秦岭笑道：“因为贫穷限制了在下的福气。”

“周大人，咱们该进去了，和这个代县令多说什么？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草头县令。呸！”

秦岭这才知晓，自己还是个代县令，在府台这边还没转正呢。

一干人进入了大堂，大堂两侧立着两块儿石头，“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字分别写在两侧。

在入座时，秦岭和吴子道走了个脸对脸，吴子道看秦岭浑身干干净净的，漏出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低声问道：“秦大人，钦天司的麻烦解决了？八百头耕牛，可不能白拿啊！”

秦岭打了个哈哈道：“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韩大人办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压力怎么也得有点儿。

县令们按照为官年限依次坐开，秦岭自然坐在了最后一位，谷风和王大力安然地立在秦岭身后，一句废话也不敢说，他们从来没见过官。

随着一句“府台大人到”，县官们都起身肃立，随着余秋水坐下，他们齐齐说道：“见过府台大人。”

余秋水道：“各位同僚，坐下议事。”

秦岭总算是见到了这个大名如雷贯耳的余大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一副文人模样，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余秋水目光在台下环绕，最终是把目光放在了秦岭身上，道：“秦大人，平榔榆县暴动有功，任命你为代理县令，听枢密院汇报，你挑起榔榆县的担子之后，开荒储粮，再无饿死的人，本应扶正，可是在场各位县令都是十年寒窗拿了功名，你若是不学无术之辈，不免让在场大人不满，如此，今日你就当堂做锦绣文章，若是能超过其余九位大人，你便有了举人功名，正对应你的七品官职，如何？”

秦岭心中奇怪，这尼玛有点儿搞笑了，余秋水这是在考自己，还是为难自己？从他的话头话尾来看，他一个五品府台大人，是有资格直接任命举人的，可是，这功名给的也太儿戏了吧？这府台大人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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