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水匆匆从行营出来，对这名将军躬身道：“林将军，徐朗中了毒箭，还在修养，至于秦大人，还在休息。”

那将军轻哼了一声，“大战在即，他还在休息？”

余秋水皮笑肉不笑了一声，不无骄傲道：“将军，雷州二十万大军已经撒羽而归，我阳台府守军歼敌十二万，杀俘虏四万，雷州人只回去了四万人！”

“什么？仗打完了？二十万大军，昨天只打了一天，就打完了？”这位林将军口中全是惊讶，绝无半点欣喜。

秦岭从城头下来，道：“参将大人，二十万大军铺面而来，我军防守薄弱，完全没办法打持久战，贵在速战速决！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这参将快速上了城头，放眼望去，看着原野上的一片焦土，再看着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道：“啊呀，莫非有神相助？”

秦岭笑道：“徐朗将军勇武，余大人有谋略，旗开得胜，全靠他们。”

参将大人眼睛一眯，道：“那为何沿途都听说是你秦大人打了大胜仗？本将亲眼所见，才知道竟然打了这么大一场胜仗！”

秦岭微微颔首，道：“下官鼠目寸光，空有一身武艺，当了先锋而已。”

秦岭这话说得余秋水无地自容，可是心里又十分舒坦，这小子，还愿意把自己摆在台面上，但是他哪里知道，来的人是林参将，有大变故。

参将沉沉点头，道：“侍郎大人有令，由我来接管红枫县防务，徐朗将军身体有恙，他的兵就暂且归我带吧，余大人，从今天起，你兼任我的高参，负责军书联络，粮草传运，其余人，便回到自己的辖地稳住自己的一方水土。红枫县，就是本官府邸。”

秦岭一听这话，这参将是要夺取此战胜利的功劳呀，他悄悄看着余秋水的神色，脸都要黑成碳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下官遵命。”

余秋水带着秦岭回了行营，确定门外无人，余秋水破口大骂，“这个韩忠是怎么办事儿的，没有把冬青路驻军带来，怎么把黑骑兵带来了！”

秦岭懵了，道：“黑骑兵？”

余秋水道：“这是杨国星的军队，越州全境三十万黑骑兵，冬青路直隶冬青城外驻扎了两万，这个参将叫林浩天……倒也有点儿带兵才能。按理说，以杨国星的为人，才不会让自己的队伍去作战冒险呢。林浩天来的有点儿奇怪。”

秦岭道：“一点都不奇怪，钦天司在水杉县被干掉的，杨国星怕是早听到了消息，林浩天过来，一是为了阻挡雷州人，二是为了拿下阳台府守军的兵权，等等韩大人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余秋水听到秦岭的分析，坐了下来，目光直视前方，道：“没有那么简单，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雷州人进攻红枫县这事儿只有咱们知道，韩大人办事又是滴水不漏，他林浩天是怎么知道雷州人打进来的呢？是谁泄露了消息？”

余秋水的怀疑，让秦岭心头不由一震，他抬起头和余秋水对视着，眼眸之中尽是惊骇，冬青路怕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思片刻，秦岭道：“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先让他意识到，阳台府的兵他带不动。这两万兵，不能再让他带回去了。”

余秋水深以为然，道：“秦大人，调查的事情交给我，这军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秦岭迅速起身出门，看着在门口等待的的叶果，将手放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望着远处上了城头的林浩天，眼眸之中布满了杀气。

叶果轻声问道：“怎么了？”

秦岭根本无法告诉叶果发生了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忽然，秦岭目光定格在了远处，迅速转身，将叶果挡在了胸前，身体一震，一支锋利的羽箭已经撞进了他的左肩，他咬着钢牙一把将箭连肉一块儿扯了下来，抢出了守卫的弓，朝着羽箭来处射去，那个正要离开的黑影被秦岭一箭射中。

军中当即大乱，“有刺客！”那些跟随秦岭作战的部将顿时将秦岭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股脑涌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

秦岭一阵眩晕，直直栽倒在了叶果的怀里，叶果早吓傻了，伸手捂着秦岭的伤口，看着顺着指缝流出来的黑血，又是一支毒箭，忽然，叶果听到秦岭细弱蚊声地说道：“小果，咱们回榔榆村，挑选五千名士兵护送，要那五千名随我出城作战的士兵。”

叶果憋着眼泪听明白了，喊道：“他中毒了，只有我爷爷救得了，余大人，路上恐怕还有刺客，麻烦挑选精兵强将护送我们。”

余秋水当下也没了主意，叶果说什么都答应，秦岭此刻已经无意识了，叶果心急先给他喂了一颗抑毒丸，在士兵的帮助之下上了马车，五千先锋营的战士接到余秋水的命令，出营护送。

林浩天纵马赶了过来，扬起马鞭指着叶果，“这里的兵，一个也不准带走！”

叶果根本不知道林浩天有什么目的，看着这人说话就一肚子讨厌，她直起身子，瞪着眼睛道：“你倒是问一问，这里的士兵听谁的命令！”

叶果很能体会到在这一战之后，战士们发生的微妙变化，尤其是阳台府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余秋水才是他们的皇帝，就算皇帝老儿真的来了，他们也全然不会放在眼里，战士们瞬间拔刀相向，余秋水见状，喊道：“不可造次，五千先锋营的战士，护送秦大人回榔榆，其余战士，随我后退三十里修整。”

林浩天厉声道：“我看没有我的指挥谁敢动？”

余秋水双手抱拳，道：“林大人，战士们疲累，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如果秦岭醒着，会发现这个书生硬气起来，还挺霸道的。

林浩天完全没办法统领此地军队，眼睁睁地看着五六万人全部撤退了，他喊着：“我这里有总督大人的手谕！”

余秋水回头道：“阳台府只接朝廷的命令。”

林浩天面如菜色。

——

从林浩天来了之后，仅仅半月的时间，整个冬青路都被阴谋所笼罩。

春末了，下了一场暴雨，大小路上烂如泥膏，让人着恼。

秦岭看着外头停不下来的雨，难受道：“不久就要收成了，这么大的雨，可别把田地浇坏了。”

叶青言老爷子就在他背后为他换药，用愈发苍老的声音道：“真是一颗虎胆，要不是及时将箭拔出，你这一次小命就不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这是七步蛇的毒。你还有心思关心田地。”

包扎好了伤口，秦岭要穿衣服，左臂一伸展，后背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睛通红的秦一一急忙过来帮他穿衣，秦岭看了看炕下坐着的人们，裘云裴也好，武人杰也好，包括那个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唐可儿，全是一脸担心。

左玉坤，王大力和沈庆三名将军倒是很淡定，左玉坤嚷嚷道：“我师父福大命大，连媳妇儿还给我娶呢，怎么能死呢？”

秦岭失笑道：“老子还没娶媳妇儿呢，你倒想着自己娶媳妇儿呢。”

王大力声如洪钟道：“他呀，就欠收拾。”

大家笑了笑，秦岭道：“一一，扶老爷子回房间休息吧，我这伤太耗神了。”

秦一一扶着老爷子回去休息，老爷子拄着拐，一步是一步，颤颤巍巍，这一年，老爷子老得特别快，现如今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秦岭一脸悲悯地看着老爷子，这世上谁能扛得住衰老呢？还记得初见老爷子时，他还扛得起那么大一条蛇，被张县令那狗东西打了一次，伤了元气，一天当一年的过，然而，他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庆的声音打破了秦岭的思索，他道：“大人，小将一直在追查刺客，似乎不是林浩天所为。”

秦岭摆摆手道：“不必追查了，查了也没用，我要和大家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整个越州即将大乱，冬青路被人当成了目标，阳台府首当其冲，咱们榔榆村守着断崖，雷州人肯定不敢从这里进入，要提防雷州人从红枫县杀进来，也要提防杨国星直接派大军从水杉县进来。云裴，多派杀手，不允许任何一个敌人渗透进咱们榔榆县。”

“是，从林浩天过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我已经派出去五百人了，在铁汉山附近游荡。”说着，裘云裴顿了顿，道：“难不成杨国星还真的把咱们冬青路割了出去？他林浩天真的敢把雷州军队放进来？”

秦岭挑眉看着裘云裴，道：“你先别操心这个了，先说说你的问题。”

裘云裴挪了挪身子，低声道：“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实在是没舍得烧，哥，你说你弄粮食弄得那么费劲，那不是糟蹋东西嘛，我都计划好了，呼应你前线战局，打一场敌后战争，也能分担一点儿你那边的压力。”

“呵，现在都能弄明白前线和敌后了？”秦岭严肃道：“这一战，是我忽然出击把他打蒙了，来不及回头，但凡我那边打得有一丁点艰难，他们只需要有五千人回头，就能吃掉你，敌后战争怎么打？要打游击战，闪电战，怎么说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一千人抢人家20万人一个月的军粮，那是你命好！”

秦岭说完，裘云裴和沈庆二人眼睛都亮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简直，简直是一种战术的精髓。

唐可儿品味了片刻，笑得前仰后合，道：“大哥，你咋那么坏呢？”

“你别打岔，这里就顶数你最坏，给人家守粮兵下毒，这么阴损的招数也能想得出来。”说着秦岭自己都笑了，道：“像这种下毒的事儿，该多干一干。”

秦岭继续道：“不管咱们的对手是怎么想的，只有咱们自己的拳头硬了，才能稳住咱们这片江山，沧澜江沿线有余大人和徐大人带人把守，乱局还威胁不到咱们这边，咱们得赶快发展，云裴，一万人招募的如何了？”

裘云裴正色道：“咱们的百姓都知道您大破雷州二十万兵马，群情振奋，布告一发，要参军的年轻人不下十万，因为三千老兵退伍，从中挑选了一万三千人，加上原有的不到两千人，从红枫县带回来的不到五千人，以及沈庆带回来的三千人，共有两万两千人马，目前全部安排到了鬼门关以南，有足够我们吃两年的军粮。如何分兵，还看您。”

秦岭想了想，道：“两万两千人，龙雀营扩充到五千，麒麟军团一万人要满编制的，沈庆可以带吗？”

沈庆紧张道：“不可不可，大人，我在裘家军只当过最小的陪戎校尉，三千老兵我都带不好，如何带得动这一万人呢？”

左玉坤直起了身子，道：“师父，交给我！”

秦岭白眼道：“你会吃！这一万麒麟军团，我亲自带，沈庆当我的副手，我看得出来，你有将才。还剩七千人，左玉坤和王大力各带两千五，左玉坤，你的队伍叫玉珏军团，王大力，你是个莽汉，就叫大力军团，给猴子两千，让他带到铁汉山，其中，云裴可以自主挑选兵，接下来让猴子挑，其余的，全部打乱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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