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老爷子老夫人,自蓬莱赶了三天的路程,回到了云城的宅院,一落脚,便使了些关系,把方老爷子的亲笔信件送入风华殿,因为前些天走正经通道,绍天皇帝给回绝了,说皇贵妃身体抱恙,实则是他的这个孙女不想见。
这二十年,人也老了许多,活一天少一天了,方家老夫妇时常想起当年之事,是否真的做错了,毕竟那是自己亲亲的骨血,唯一的孙儿,竟叫这样逼上绝路。
好在有这般奇遇,既是回来,定要认回,到他死那天也好有个至尊的人送终。
“唉,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原谅,怕就怕她连信也不看直接烧掉。”
方老爷子半靠在太师椅上,对他的老伴说。
“总要试试,毕竟她是亲孙女,我们是亲祖父母,再大的仇怨,总能化开的。”方老夫人柱拐杖在厅里由着婢女扶着,来回踱步,想来这信送入宫也有些时辰了,该有回音才对。
风华殿里,兰琪儿拆着方府差人送进来的信,字字诛心啊,现在知道拿亲情说事,二十年前怎么不念念亲情,不念念骨肉至亲?这又是请原谅又是道歉,字里行间,若不原谅就是孙女的十恶不赦,不尊孝道了。
“小姐,来人还在殿外候着,等你的回信。”彩衣接过自兰琪儿手里滑落的信件,不知道怎么处理。
“叫他滚,信烧了,以后这些信别送进来,你处理掉。”眼不见为净,兰琪儿生气,是为二十年前的兰琪儿气,毕竟,她也算不得是她。
“他们年事已老,怕也是没几天好日子,你若执意,不怕以后后悔?”绍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没人通报。
“关你什么事?”
“这个确实关我的事,如果不是我执着于你,他们也不至于。”
“你说这些,是准备我恨你多些,还是替他们背些罪名?”
“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法补救,我不怕你恨多些,我愿意等的。”
绍天莫名的咧嘴,这虽是争执,好呆是有了兰琪儿的回应,哪怕是骂他,他也是高兴,兰琪儿看着眼前傻乐的人,干脆转头出了风华殿。
绍天也静静的走在旁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云凌皇宫里闲逛,这可是兰琪儿到了这里的第二次出殿门,第一次与皇帝同游,太监宫女远远看看就低着头躲开,怕冲撞了被杖责,其它宫的主子嫔妃,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只有羡慕嫉妒恨。
傍晚,方府送信的那个人又来了,跪在兰琪儿与绍天面前哭诉,“小小姐,老爷他……老爷他等不到您的信,现在,已经病倒下了。”
绍天看着默不作声的兰琪儿,这事,他是皇帝也无法帮她下决定,再说了,她压根就不会听。
良久,兰琪儿抬头对送信之人说,“你先回,我随后到。”
绍天补了句,“到宫门外等着,朕让御医与你一次先赶回。”
“谢皇上,谢娘娘。”方府送信之人拜了又拜,感激悌零。
皇帝与贵妃出宫,还在这个时辰,虽微服,动静可也不是一般的大,禁卫军要动吧,到方府也要两个时辰。
站在门前,看着方府两个大字高挂,按说这是兰琪儿的家,可一点亲切感也没有,大门处,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带着一众奴仆在迎接了。
老太太身后跪着一大片,她站着躬一个身,蓬莱方家,见天家人不用下跪,传言是真的。
见过礼,进了正厅,皇帝关心起方老父子的病情召了御医来问。
方老太太倒是看了几眼兰琪儿,想要上前来,见有皇帝在,只是看这与二十年前没变化的孙女,百感交加。
“好,都好,去看一看你爷爷吧。”方老太用袖子偷抹了几下湿了的眼角冲兰琪儿道。
兰琪儿点点头,有点木然的跟着来引路的婢女走向方老爷子的房间。
看着躺于床上,须发全白的老人,那气息出比进的多,兰琪儿父亲的亲爹。
许是听到脚步声,半睁着眼,想抬手抬不起来,“皇上来了,老夫的孙女回了没?来人啊,扶我起……。”
绍天上前一步握着他要抬起的手,“老爷子,你老身体不好,就躺着吧,兰琪儿在呢。”
兰琪儿听着这声息,没由来的感怀,血缘关系真的能抵消这么多年的怨恨?如果不能,自己的心怎么有点揪得紧?这病,当真是她气的吗?
脚下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坐了在床边,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倒是方老爷子看到兰琪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又伸手过来,想握一握孙女的手。
“爷爷对不起你啊,更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娘,当初我不那么……那么强势,一家子……咳咳……,一家子就能和和美美。”方老爷子说完又是一通咳。
听着眼前老人的一番话,兰琪儿不懂如何作答,方老爷子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来,再看他,脸是病痛折磨的吧,咳得有些扭曲。
御医过来请皇帝与贵妃出去,要施针。
“相信御医,你会好起来的。”临转身,兰琪儿还是说了这一句,心里其实,在见到躺在床上的白发人已经没了恨意。
兰琪儿这句很轻,但足已听进老人耳里,欣慰的扯了一下干枯的嘴角,在房里立着的方老夫人的神情也宽慰了许多,想上前拉着孩子说说话,又碍于皇帝在场,只好作罢。
皇帝重赏了两位御医,并吩咐了两人轮班值守,一有什么动静马上进宫来报。
绍天走在前头,体贴的留兰琪儿与老夫人说几句话,可兰琪儿立在祖母面前,久久的硬是说了几个字,“保重,他会好起来的。”
方老夫人笑了笑,这已经是很好的了,总要给孩子时间,总会想通的,思及此,笑了笑,把人送出门外回宫。
方府门外,两排护卫在马车的一左一右,绍天先是扶了兰琪儿上车,自己随后才上。
就在绍天一脚在脚踏上,准备跨上马车里的那一刻,半夜寂静的府门前,嗖嗖……的箭雨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