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海域上迷雾漫天，十八艘大帆战船呈箭头型，如幽灵般穿行在这天然帷帐中，桅杆上悬挂着黑白旗。

黑白旗，是以虎爷为首的海盗团伙的标志，类似于江湖上的名号。

挂上旗子，遇到过往的商船便可以抢得名正言顺，毫不讲理，抢劫是海盗的本职工作嘛！遇到同行，听说也可以震慑一番。意思就是说：别乱来，老子也是有字号的。至于是否有效果，只有天知道。

二月的海面上，风向交替频繁，便只能挂半帆，全凭海底已经转向的暗流推动，速度着实不慢，正快速的向西南方向行进。各艘战船造型不同，每条船上的人数也不同，这里面的门道就不是洛川能看得懂的。

从四处传来的笑骂声，指挥声，号子声，无不在表明这群蛰伏了大半个冬天的海盗们，此刻有多么的兴奋。这里离陆地还远着呢，喊得再大声，也会被海风吹散，更何况海盗也从来不习惯斯斯文文地说话。

在船队尾翼外围，紧跟着一条高不到四丈的小船，由猴子当头目。他是寨子里狗头军师一类的人物，不参战，专门带着几十号不太健壮的人，负责后勤、买卖、探子之类的工作，当然也包括贩卖奴隶，所以可以说这是一条奴隶船。

海盗是不养闲人的，每个人都必须得有自己的价值，否则就会被扔进海里喂鱼，或者当奴隶给卖掉。更何况这是开春后的第一笔买卖，所以全寨子里基本上能动弹的人都出动了，所有人分工合作，努力地将自己的海盗事业发扬光大。洛川就在这条船上，但他此刻遇到了大麻烦。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喊声里……呕……！”

呕吐声来的很突兀，毫无征兆。

“尼玛，背不下去了，谁告诉老子精神力量可以战胜肉体的？”斗志没有激起来半点，洛川感觉再吐，那吐出来的八成是自己的肠子。

站在甲板上的双腿已经软的不行，仅凭双手紧紧地抓住船沿，不然一个浪头过来，指定得掉进海里去不可。

干呕了几声，一阵腥湿的海风迎面吹来，洛川赶紧张大嘴巴，任由寒风灌进嘴里，再像吃美味一样，拼命往肚子里吞咽，直到身体冷得直哆嗦，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晕船这一点。前世的他根本没有上过船，穿越到大明后，也一直在寨子里看管奴隶。就他这种身上没有五两肉，手上敌不过多少斤的弱鸡，没有哪个头目愿意收在自己船上的。

奴隶船上的海盗们，听不清洛川嘴里在念叨什么，但看到他这个熊样，嘲笑的肆无忌惮。虽然他们自己也是被人嫌弃的一类，但并不妨碍他们从更弱的人身上找回一点自信。

“这狗子太他娘的丢人了，我们这条船还混不混啦，熊成这副德性，干脆自己跳到海里去喂王八吧，哈哈哈哈！”

“牛三蛋，你给老子闭嘴，信不信我往你粥里放巴豆。”麻杆跳出来威胁道。

麻杆就是负责做饭的，这种威胁非常有力。

牛三蛋讪讪地闭嘴了，顿时又招来其他人的笑骂起哄声。

“哈哈，麻杆，这狗三蛋就喜欢吃巴豆，你给他多放点，拉死他去！”

麻杆没管其他人，走到洛川背后，用力了拍了几下，同时递过来两片叶子，担心地道：“狗子，这都第三天了，你怎么还吐成这个样子？”

洛川顾不得说话，赶紧把叶子往嘴巴里塞，临进嘴，又留了一片，放进口袋。

嚼着薄荷叶，一股清凉味在嘴里散开，脑子终于清醒了不少，洛川回头朝麻杆笑了笑，以示感谢。

洛川虽然很讨厌海盗，但对于麻杆他真的讨厌不起来，一个心不狠，却又一直想当大海盗的人，很奇怪。何况对待自己的关心是真诚的，这他能感觉到。

麻杆咧嘴笑了笑：“我问过船医了，他说指定是你太久没下海了，吐几天就能缓过来，现在赶紧进舱房吧，可不敢再病了。”

洛川任由麻杆搀扶着走进船舱，“麻杆哥，你快去做饭吧，不然猴子又要打你了。”

“哦，对，到时我给你偷偷多留一点，活儿我帮你干，你歇着吧！”麻杆一听到做饭，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走了。

舱房很小，木板床刚好可以容一个人躺下，拉上隔门，便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走到最里面一间，洛川钻了进去，无力的躺在床上。

“哪怕不当海盗，这身体也得练练了，不然早晚误事，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逃出去？如果真的侥幸逃出去了，那小子会不会卖了自己？官府抓捕怎么办……”

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洛川是不可能睡着的，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拉开隔门板走了出去。

上船三天了，自己吐的昏天暗地，信息掌握的太少，这很危险。

走到厨房，麻杆正拿着大勺在锅里搅和。

“麻杆哥，饭做好了吗？”

“哦，好了，你怎么起来啦？”

“没事，总得干活吧，不然会没命的。”

麻杆没有矫情，道：“那你把这桶粥趁热拎下去吧。”

洛川看了一眼粥桶，道：“今天的粥这么稠？”

“明天就要上岸了，猴子说让他们吃饱点，好卖上价钱。”

洛川心里咯噔一下，“明天？”

“嗯，你没看见海面上开始有海鸟成群成群的出现吗，这里离岸指定也就一百多里远，我估摸着不多时就要抛锚了，等到傍晚再出发，这样刚好在午夜到岸，而且你看现在的天气，晚上八九成是没有月亮的，啧啧，到时，到时，哈哈！”

对这些洛川半点不懂，但这个家伙却分析的头头是道，最后还乐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看来他的海盗经验又涨了不少。

洛川现在顾不得这些，心思飞快的旋转着，表面上却很平静。

打开板栓，拎着粥桶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二层舱房全是用铁栏杆围成的牢房，这是石屋里几十个奴隶在船上的家。

在那些麻木或愤怒的眼神中，快速地分着粥。转了一圈，回到了楼梯另一边那间牢房，洛川把桶里的粥全部倒进碗里，又把口袋里的薄荷叶放在了上面。

都是奇怪的人，连个走私贩，竟然也跟自己一样吐成这个鬼样子，真不知道这矮个子到底有几成靠谱的。

矮个子走过来抓起薄荷叶就往嘴里塞，耳边便听到洛川道：“午夜到岸。”

声音很小，除了他们两人，别人听不到，转而一个开始喝粥，一个拎着空桶上了楼梯，两人都一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