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睡醒时已经入夜了，他睁开眼后听到的第一道声音，就是自己肚子的咕噜声。

他脸难得一红，紧张地四处张望，没看到宁青叶的身影，这才安心，放任自己的肚子去叫。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旁边正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屋内也摆好了浴桶。

他伸出手想碰那套衣物，又害怕把这件衣服碰脏，便只专注地看着，眼神热切像是看着什么珍宝。

这个澡洗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把桶里的清水都洗浑了。

楚珺本以为宁青叶还没回来，不料收拾好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宁青叶。

她身上披的火红斗篷被随意丢在一旁，身上只穿着简单的黑衣，斜倚在软榻上睡着了。

他靠过去想给宁青叶披条毯子，可手刚抓住毛毯，正准备往他身上盖时，宁青叶猛地睁眼。

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手指就比成剑的样子，对着来人咽喉刺去。

“是我！”楚珺急忙大喊，后退几步。受到惊吓，毯子也落在了地上。

宁青叶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急忙停手，指尖点在楚珺喉口，堪堪停住，

楚珺看着宁青叶近在咫尺的手，感受着脖子微凉而富有力道的手指触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内心一阵后怕。

如果她再迟一点，没收住手的话，自己就真的会死。

“楚珺？”

宁青叶挑眉，看清他的样子后，眼里闪过几分欣赏。

好好洗漱一番、换上衣服后，楚珺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简直是云泥之别。

尤其是他穿的还是白衣，如果说原来的他像是个小乞儿，那现在的他就像是出生富贵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隐约还有几分灵山弟子的飘逸与仙气。

“是我。”楚珺猛地点头。

宁青叶缓缓收手，“以后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靠近我，不然你会死。”

楚珺使劲点头，他记住了。如果因为这个被十一误杀那就太不值了。

宁青叶上下打量着楚珺，楚珺不自觉地屏息，心高高提起，忍不住猜测宁青叶要说什么。

“现在你就顺眼多了，看不出来，你洗干净脸，束好发后倒是人模人样，像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哥。”

难得听到宁青叶夸奖，楚珺有些羞涩，“人靠衣装，其实是你挑的衣服好。”

宁青叶微微颌首，“的确不错。”

她挑衣服的时候，莫名觉得白色很适合楚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夸奖过楚珺后，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阖上眼，对楚珺道：“我还要睡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平日里宁青叶觉也不多，只是这次她来人间太久，一来仙体不能适应人间的浊气，仙力一点点的衰弱，二来这次受伤严重，仙体亏损，需要睡觉来疗伤，便愈发地易发困。

楚珺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宁青叶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点头，便轻声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里间了。”

楚珺蹑手蹑脚地往回走，生怕吵到宁青叶。没走几步，就感觉胃里一阵抽搐，他脸一白，难道说？

“咕噜——”寂静的房间中这声音格外响。

宁青叶自是听到了那响动，抬眼道：“肚子饿了？正好我还没用膳，一起下去用晚膳吧。”

楚珺僵在原地，背对着宁青叶的脸瞬间爆红。

他吸着肚子，暗骂自己不争气，‘可恶！明明刚给十一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印象，现在就要被这不争气的肚子毁掉形象了。’

等脸上的温度稍下来些后，楚珺点点头，转过身去，看着宁青叶就这么起身走了，有些疑惑地问道：“十一，你不披斗篷了吗？”

宁青叶原本还睡眼惺忪，听楚珺说这个倒有了几分精神，一下就想起了先前在当铺的事。

“不穿了。那斗篷太臭。”

臭？楚珺使劲闻周围的味道，闻不出宁青叶身上有任何臭味，他认真道：“不臭。”

宁青叶失笑，伸手拍了楚珺后脑勺一掌，轻笑道：“这气味你闻不到，我也闻不到，但是有东西能闻出来。要是被它闻出来了，就麻烦了。”

楚珺一脸疑惑的看着宁青叶，虽然听不太懂她说什么，但是见宁青叶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还是不问了。

下楼用午膳的时候，宁青叶刻意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刚一坐下，就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在盯着她。

宁青叶不动神色，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单手托腮，眼神茫然地看着窗外。

“十一，你在看什么？”楚珺也凑到窗户上看，从这里只能看到夜晚繁华的街道，人们打着灯笼到处走动，星星点点的星光点缀在空中，星月相辉映。

“我？我在看这国泰民安，山河无恙。”宁青叶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王权更替，于他们来说是最没区别的。”

楚珺好奇地看着宁青叶，问道，“王权更替？十一是在说前朝赵国吗？”

宁青叶颌首，楚珺又道，“十一似乎对赵国很感兴趣，你未成仙之前是赵国人吗？”

宁青叶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头道：“未成仙之前，我是赵国人。”

楚珺睁大眼睛，他没想到宁青叶真的是赵国人，随即有些小心翼翼道：“那你这次来人间后，知道…赵国覆灭了岂不是很伤心？”

宁青叶嗤笑一声，“这有何可伤心的？打江山不会便罢了，连守江山都不会。没能守住世代的基业，是他们没本事。既然自己无能，就别占着那个位置挡别人的路。”

楚珺看着宁青叶说出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言论，瞠目结舌，良久，又失笑出声。

宁青叶瞥了眼楚珺，凉凉问道：“你笑什么？”

楚珺憋住笑，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的确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楚珺看着宁青叶，她身后是满窗月光，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是那么沉静与高洁，自信与强大。

月光照射下，楚珺突然生出一个心愿。

如果能一直留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

忽然，楚珺脸色一变，他感受到除十一以外的另一股恶意，或者说，是杀意！

他猛地抬头看向宁青叶，她虽面色如常，可眉宇之间也凝重了起来，轻声嘱咐楚珺，“去给我拿面镜子来，动作快些。”

楚珺依言照做，迅速上楼找了面镜子交给宁青叶。

宁青叶拿着镜子，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了那视线的主人。一个红衣女人正死死地盯着她。宁青叶眯起眼睛，人？还是妖？亦或者，是有人指使？

这时，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宁青叶将镜子反扣在桌上，“吃饭吧。”

楚珺有些担心地看着宁青叶，“十一，没事吧？”

宁青叶双眼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掩藏了眼中杀意。

“你尽管吃吧，她敢拦我的路，我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