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雪夜。

因为年近除夕，百官几乎都进宫来恭贺皇帝，自然少不了要带着自家的儿子女儿。

“呼…呼…”

年幼的钟晗澈一边跑着一边向后望去，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便跌在了地上，原本就灰扑扑的衣服如今沾上了雪，更是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几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公子哥走了过来，个个穿着新的锦衣，头发也梳的油亮，简直和钟晗澈是天地之差。

“没人要的孩子，母亲就是宫里的贱婢，爬上了皇帝的床才有了你这个孽种！”

“孽种！孽种！”

他们叫喊着，钟晗澈强忍着泪水站起来，吼道，“我不是！”

他母亲性子温和，时常教导他要低调行事能忍则忍，怎会做出如此下贱之事！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其中一个孩子突然狠狠推了钟晗澈一把，他踉跄了几步，直接栽进了后面的水池里。

现在正直寒冬，水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钟晗澈跌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不过还好，冰面没有裂开。

他怕的不行，想赶紧爬上岸，可人在冰面上是极难行走的，更何况他心急的很，还没站稳就又摔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湖边的孩子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嘴里的脏秽之词接连砸在钟晗澈身上。

“哎呦——”

只见一道娇小的红色身影闪过，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大叫一声，被踹到了冰面上滚了好几个圈。

“你是什么人竟敢踹小爷！”

女孩眯了眯眼，虽然年纪小小但眉宇间尽显不凡之气。

“你们以强欺弱，以多欺少，算什么真本事？”

“你…”

“还不快走？你们也想被我丢下去吗！？”

那些孩子个个缩了缩脖子，下去把跌进冰面上的男孩拽了上来，灰溜溜地走了。

“你没事吧？”

女孩向钟晗澈伸出手，对方犹豫了一会，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谢谢…阿嚏！”

他被拉上岸，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喷嚏。

钟晗澈吸了吸鼻子，才喏喏地对女孩道，“你…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他们讨厌我…没人喜欢我…你…”

“那你为什么不往别人都喜欢的样子努力呢？”女孩反问道。

“我…”钟晗澈咬着唇低下头，“我不敢…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们，他们都来欺负我…”

“欺负你就更应该打回去！打到他们不敢再来为止！你若一次次的隐忍，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女孩坐到钟晗澈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递到他手里，“喏，这是我最爱吃的红枣酥！还热乎，是新买的，这些就都给你啦！你也尝尝！”

“我？”一股温热从手上蔓延开来，钟晗澈抬头看着女孩，小心着问道，“我…可以吗？”

女孩一笑，“当然可以啦！”

钟晗澈听了忙打开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块糕点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慢慢吃，别噎到…”

“姝儿！”忽然，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该回府了。”

“嗯，我随后就来，爹您先去吧。”

男人一点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便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女孩回首看向钟晗澈，从袖中抽出一条锦帕，不过那上面绣着的图样实在不忍直视，隐约能辨认出那是几朵祥云。

“你瞧，不是人人都是完美的，就像我，绣工这样生疏，练学堂里的嬷嬷都那我没有办法。所以呀，你…可能是出身低微了一些，可是那又有什么错呢？虽然别人看扁你，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看扁了自己，知道吗？”

女孩用自己的帕子替钟晗澈将脸上的泥擦拭干净，“希望我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会是受万人仰慕，谁也不敢再来欺负你。”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啦，爹爹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喂…”

钟晗澈站起来，可女孩跑的很快，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他追了几步便失望地停下脚步走回去，却意外地发现地上掉落着那块锦帕。

钟晗澈连忙跑过去捡了起来，只见那左上角歪歪扭扭绣着三个字——

云琼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