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生这下着实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脸皮厚。
这袁宏死老道狠话放得厉害,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吃饭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客气,吃的喝的一样没落下,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得,夏长生洗碗的时候又轻松了——舔干净了。
时间回溯到刚才,日落西山,夏长生先是给潘姊儿送了一份饭去,然后才和袁宏老道在院子里对饮。
在被袁宏的恐怖吃相吓到以后,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死老道你丫的没吃过饭是吧?待会儿撑死了可别变成怨鬼缠着我。”一滴汤汁溅了过来,夏长生紧皱眉头,面颊有些抽搐,伸出的筷子迟迟没有夹起菜来。
夯吃夯吃往嘴里猛塞的袁宏老道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道:
“妹搬法,宰不吃就妹得吃了。”
夏长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奇道:
“怎么?你要走?”
“嗝~”
灌了一口排骨汤,袁宏老道出了口气,说道:“走啥啊?趁你小子还没去阎罗殿投胎,老道我不得多吃点?”
夏长生眉毛一挑:“我说呢,狗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的,敢咒我?要知道小爷我肯定比你这死老头走得晚,也不怕等你嗝儿屁以后我去把你坟给刨了?”
“嘿嘿,老道我死哪儿都行,就是不死坟头里头,到时候我让我徒子徒孙在坟头里面放上二百斤大粪,让你们这些想刨我坟的家伙都在茅坑里打灯笼!”
“你这死老道可真够缺德的,小心祖坟被挖。”
袁宏拱拱手:“请了,老道我在出家时自个儿挖了,就不劳烦了。”
夏长生的价值观被这死老道震得可谓是稀碎,你要说他是个枭雄吧,他只是个到处骗人的骗子,但你要说他是个平庸之辈的话,好家伙,他连自家祖坟都挖,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种毒辣之事。
惊骇之余,夏长生只想出两个字来形容这老道:
“牛逼。”
亲手为这尊狠人斟满酒,夏长生诚恳道:
“既然老道连这等秘辛都告诉我了,那小子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就一个问题:老道你为何一见到我那封信就发飙?”
一说到那封信,正大快朵颐的袁宏老道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埋头猛吃:
“早问你你不说,现在又想说这事,我告诉你,晚了。”
“怎么就晚了?天还没黑呢!”
袁宏慢悠悠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胡须上的汤汁,仰着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老道我用千里传音之书请来一位高手,到时候你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了。”
“哟,吓(he)我呢?谁怕谁啊?”
老道瞥了他一眼,迷上眼睛,手指做出算命的样子,然后喃喃道:
“已经过去一夜有余,应该差不多到了才对......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呢,竟然会迟到...”夏长生嗤笑起来。
“小子休要猖狂,有你哭的时候。”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嘴,最后老道气焰有些萎靡,干脆不说了,继续埋头苦吃。
夜幕降临,星河显现。
“老道,你的高手再不来连洗碗水都吃不上咯。”
吃过晚饭,把洗碗水往阴沟里一泼,不想去打扰潘姊儿的夏长生大大咧咧坐在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玉溪,享受着在饭后吞云吐雾的充实感觉。
“哼哼。”
没过一会儿,夏长生只听到袁宏老道冷笑了一声,紧接着一股凉风拂面,他夹住烟屁股吸气时,却发现只能吸进寡淡的空气,烟雾没了。
“咦?”
他坐起身一看,却发现手指夹着的香烟只剩下一截短短的烟屁股,过滤嘴上有一个整整齐齐的断口,像是被利刃瞬间切掉一般。
“嘶~~”“呼~”
袁老道就站在附近,院子的黑暗中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还有令人熟悉无比的吞云吐雾标准音。
“死老道,你...”
夏长生刚想询问死老道这丫的是谁,一股强风拂面,紧接着一把闪亮狭长的陌刀从黑暗中迸发而出,在他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堪堪停住,冰冷的刀刃正贴在他的皮肤上。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面前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脊背发凉的夏长生缓缓抬头,眼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剑眉星目,面色坚毅,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锦袍,像是某个大家族的公子。
他身形站的笔直,持刀的手臂极稳,狭长的陌刀架在夏长生脖子上,没有半点抖动。
从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和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条性命。
只不过这狠角色此时正叼着烟,鼻子正喷出烟雾,稍微冲淡了他浑身上下强烈的杀意。
夏长生还没说话,袁宏老道就急忙迎了过来,站直身体,行了个颇为现代的军礼,朗声道:
“谢长官,不只是此物,这小子身上还有......”
老道说到后面时十分小声,夏长生没有听清,只听到他说:
“这小子不但骗来那些宝物,还骗来一个漂亮媳妇儿呢!”
说完,袁宏满脸得意地瞪了他一样,像是在说:这就是老道请来的高手。
“死老道你...”
夏长生几乎想吐他一脸口水,这媳妇儿的名号不是被你这死老道给取的吗?现在反倒倒打一耙了。
他很想争辩,但是那刺痛皮肤的陌刀就紧紧贴在他的喉咙上,他怕一说话,喉结就撞上那刀刃。
听完老道的揣测,这姓谢的男人杀意陡然提升,附近的烟雾都被他的杀意冲散,形成一幅怪异的图案。
不过他的杀意很快就淡了下来,朝袁宏说道:“四弟五弟何等身手,岂会被骗?”
“这...”袁老道有些泄气。
说完,此人重新打量起夏长生,看得他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大...大哥,误会...一定是个误会...”
夏长生刚刚开口,背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潘金莲宛如仙子般飘然而出,没了鹤侣剑的她双掌齐齐拍出,正袭向那男人的胸口。
男人见有高手出现,神色一凛,陌刀离开夏长生的脖子,身子猛地一侧,躲开潘金莲的双掌,刀刃在空中留下一道闪电般的残影,朝着潘姊儿斩去,来了个反守为攻。
潘姊儿的反应比之不慢,云纹小鞋在地砖上轻轻一点,堪堪躲过陌刀的刀光。
而男人手中的陌刀招式已尽,斩落到地下,立即发出“轰”的一声,砖石飞溅,青砖铺就的地面竟然被划出一道狭长的沟壑。
“我靠!”
夏长生被这威力不俗的一击惊得一个踉跄,和那死老道不约而同地躲到一旁的假山后面。
“你这死老道,还真要让人杀我啊?”
“你以为呢?贼子。”
“你...”
两人还要吵,场中赤手空拳的潘金莲却被男人密不透风的刀网给压制得闪了过来,假山背后的两人大惊,连忙闪躲。
“轰!”
两人刚刚躲开,假山应声炸裂,那山石爆碎的场景,几乎让夏长生以为是在躲避炸弹。
场中传来男人的声音:
“光明观堂的女人总是这样,明明打不赢,性子却倔得很。”
潘姊儿冷哼一声,耳旁的鬓发飞舞起来,用一个极其惊险的动作拍开男人的刀刃,紧接着一掌拍出。
那男人也不躲闪,同样拍出一掌。
从这一招可以看出,潘姊儿比起那个男人修为稍逊一筹,两掌相对,那男人只是微微退了一小步,潘姊儿却倒退出五六步。
夏长生虽然不精通斗战之法,却也看得出潘姊儿之所以落下风的一大原因可以归结于鹤侣剑不在手中,当即从怀里摸出那把钛钢匕首,朝潘金莲扔了过去。
“潘姊儿,用这个!”
潘金莲闻言,深深看了夏长生一眼,没有过多犹豫,一个闪身将匕首抓在手中。
此时那男人手中的陌刀如同一字开山般竖斩而下,潘姊儿见状,手中匕首一翻,正用匕首的锋刃与之相对。
“当”
两刃相交,火星四溅,传来一道剧烈的紧贴交鸣声,一股强风吹得围观的两人无法睁开眼睛。
场中的男人一触即退,低头看着陌刀锋刃上的缺口,吐出一团云雾,赞道:
“好匕首。”
反观潘姊儿手中的匕首,不但锋刃完好无损,而且连一点卷口也没有,看起来闪亮无暇。
这就是工业时代对手工业时代的有势——修为不足,兵器来补。
眼眸冰冷的潘金莲还欲再战,对面的男人却收刀入鞘。
夏长生还以为他要就此罢手,却没想到他突然撇开潘金莲,如鬼魅般突然来到他面前,用刀鞘破开他的衣襟,他怀中的东西顿时稀里哗啦落了出来。
男人的反应很快,一把就从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抓到了两样东西——还剩19根烟的烟盒,以及那封未开封的信。
潘金莲再袭上来时,男人却又迅速退回到了原地,打量着手中的器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烟,连岳帅也没有,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一听到“岳帅”二字,夏长生立即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
这架,看来是不用打了。
急匆匆用破烂的衣衫掩盖住胸口的“虞”字,夏长生高呼道: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