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赋走了。

在学院待了一天的第五听云，回到客栈后看到了一张信笺，上面写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人生路总有那么几段一个人走就已足够，勿念。

没有落款，但第五听云看着寥寥十几个字，这时才大概懂了师赋曾经和他说过的字体的架构与气势。他端详着手中信笺上的字体，想想大概也只有师傅这么一个喜欢剑圣商歌行体的老头才有底蕴写出来，这字体之中没有磅礴的气势，但却有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想想也只有师傅这么一个吃了就想睡睡了就想吃的的老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境界。

他怔怔望着信笺，思绪飘飞，不喜不悲。

白洁费了好大劲才认全了那十九个行书字，歪着脑袋问道：“师前辈去哪了？他为什么要走？”

“正如师傅所说，”第五听云把墨迹没干多久的信纸放在桌上，摸了摸白洁已经长长的秀发，似自语道，“他老人家或许也去走只需要他一个人走的路了吧。”

没能听出第五听云言语中意味的白洁，发了一会呆，随后看着身旁同样陷入沉思的第五听云，她默默地在心里念道：“公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不管怎样，我都一定站在你的后面。一定！”她攥紧拳头，并没把这些话讲给第五听云听，她也在一天天长大，心里慢慢地有了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哪些话需要说哪些话不需要说的主见。

白洁所没能懂的，也正是师赋没有说的，但这不代表第五听云不知道。

和师赋前面几次离开一样，第五听云知道师赋又去为了第五族的事情忙碌去了。升学试上遇到的复杂情况、神京城中波谲云诡的局势、第五族全族人的去向和安危，这些都是第五听云心中所系的，但正如他这徒儿能够理会师赋不曾说出的许多东西一样，活成人精的师赋自然也能洞察第五听云在想些什么，于是师赋一个人去了。在保证第五听云能够在学院这个象牙塔里茁壮成长的前提下，他孤身一人去为第五听云未来需要踏上的地方铺平道路……

“师傅，徒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五听云同样握紧拳头，面上流露出和白洁一样的坚定神采，男人之间很多感情不必言说，他现阶段能够做也必须做的就是刻苦修行，争取在他踏上师赋为自己铺设的道路时他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第五族人、父亲母亲，是横在他面前的一个巨大的坎，他一天没能迈过去，就一天不敢有所懈怠。

……

……

在客栈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第五听云就带着白洁到潇湘学院附近的客栈，先为白洁付了一笔足够住上六个月的租金，有了牧坤“友情支持”的那一千金币，他现在腰包也算鼓起来了。

“公子……”白洁跟着第五听云出了客栈，埋头轻声喊道。

第五听云当然知道这丫头心中有些不开心，他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小洁，学院是集体宿舍，不再像我在南蜀学院那般可以搞特殊，你就在客栈先住下。”

“我想照顾公子。”

“傻丫头，”第五听云笑了笑，正色道，“你可别以为能够偷懒，潇湘学院风格很是开放，我每天早上都会来找你，你得跟着我一起听课，一起修行。做我的剑侍，可不能没有货真价实的实力哟。”

“嗯。”白洁展开笑颜，点头应道。

两人走进学院，潇湘大道上和昨天一样，整齐地布置着各地的老乡会摊亭。这时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依然有着不少外地风尘仆仆赶来的新学员走进学院，在各自的老乡会那里登记，然后又由老乡师兄师姐带着前往二十八栋。按照院历安排，今天是第二天报道的时间，如果今日没能赶到，那么原则上就等于放弃了潇湘学院的学员资格。今晚观云楼里还是会有迎新晚会，而且节目绝不和昨晚重复，这让第五听云还想去看一看。

能在晚会上表演节目的师兄师姐，无一不是学院里颇有一些传奇色彩的人物，就比如昨晚的陈山倒和薛寒露，所以他很想见识见识，也算是快速地了解并融入潇湘这个大集体了。

今天一过，明天就正式开学。

对于新生，开学第一件事就是试炼大会，这一点第五听云已经在雷奉翔和完鉴妃的讨论中知道了大概。

和依然在嘉陵省老乡会摊子里负责登记和接引新生老乡的李元东打过招呼后，第五听云带着白洁来到枫岳山山脚下的二十八栋，直接上去六楼，到了六二四舍后，他发现雷奉翔趴在床上睡的正香，而完鉴妃则不知跑哪去了。

写有“肖梦蝶”的那张床依旧没人动过。

第五听云刚坐下没多久，只听得哐当一声，完鉴妃直接踹门而入，大吼道：“老雷你丫的怎么还睡得像头死猪，你裤裆你那两寸三的传家宝都被晒蔫了！”吼完之后，他才发现第五听云和白洁在里面，不过这货脸皮厚，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

而趴在床上的雷奉翔也没被大动静吵醒，翻了个身抹了嘴角的哈喇子就继续呼呼大睡。

完鉴妃关上门，直接躺在他自己的床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兄弟，隔壁还有三个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你可以去认识认识。”

第五听云微微摇了摇头：“总会有机会的，不急这一时。”

“随你。”完鉴妃并没多想，继续道，“我已经跟那三个兄弟说好了，明天的试炼大会我们通力合作，把那些小屁孩统统洗刷一遍。”说着他伸出手，五指先是张开然后挨个握紧，一脸贱笑怎么也遮掩不住。

第五听云对这合作倒没太大所谓：“妃子。”

“嗯？”

“说说你怎么熬到这把年纪才考上潇湘学院？”

完鉴妃斜瞄了第五听云一眼，并不隐瞒：“我嘛，不太喜欢修炼啥的，在老家有没几个人敢欺负我，就没什么动力。在初等学院里混了两年，可怜我那两年修行的黄金时光啊……我老爹到现在还喜欢踢我的屁股，骂我不争气，要是抓住那两年，指不定就是菁华、帝星的苗子。我对这话深信不疑，老爹还是有眼光的……后来寻思着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就马马虎虎修行了一年半载吧，这不，就和你千里相会了。”

“滚，别寒碜我。”第五听云笑道。虽然完鉴妃这货一张大黑脸无动于衷，连眉毛似乎都没动一下，但第五听云还是听出了掩藏在毫无波动的一番言语下的点滴辛酸味，还有在完鉴妃那双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莫名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