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雷先后问了两次，第一次问的是“楼师兄会赢吗”，第二次问的是“楼师兄能赢吗”，这二者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隐约表现出了蒲雷本身观念上的细微变化。看着场间堪称风华绝代的两名修者，他明明知道无论是长弓文还是楼应现，年纪都不会比自己大太多，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场的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同龄人，可尽管同龄，但境界差距却依然这么巨大，在长弓文和楼应现的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也曾饱受吹捧的天赋变得一文不名。

此时内心出现松动的，岂止是蒲雷一个？

他们四人都是来自帝星学院，平日里向来眼高于顶，认为炎华帝国虽然疆域辽阔，但真正能够引起他们重视的人又有几个呢？可今时今日，他们才惊觉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这个世界哪里只有他们炎华帝国？在他们不知道的帝国之外，同样有着天资绝顶的修行者

没有人回答蒲雷的问句。

周遭风雪就像是失控了一般，呼啸着，怒吼着。

渐渐地，他们四个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看见楼应现迈出了第五步！

一阵大树断折、山石开裂的声音传开。

诸天风雪随着楼应现缓缓提起的脚步，卷积着翻滚着，朦朦胧胧之中在楼应现的头顶正上方汇聚成了一把硕大的风雪剑影。风雪巨剑之后，所有风雪如同浪潮一般层层推动，以汹涌之势撞在了长弓文身前的无形壁垒上。没有碰撞的声音响起，但空气中却爆发了连绵不绝的碎裂之声。

那堵没人看得见的无形壁垒，似乎正在开裂。

长弓文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仍然看不出半丝惊慌和畏惧。他抖了抖背在身后的双手，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他轻飘飘地朝后走了一步，就像是嫌弃对方隔得太近而不能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一般。

轰！

楼应现的第五步落实。

风雪虽然冲开了长弓文的防御，但并没有更进一步。不知道是不能进，还是因为楼应现暂时没有踏出第六步。

“七步已出其五，却被你一步退后拒之在外”楼应现双脚并立，笔直地站在风雪之中，他迟迟没有跨出第六步，似乎并没有了继续进攻的打算。他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五步外的长弓文，神色很复杂，良久之后才道，“佩服！”

长弓文客气回道：“彼此彼此，你这五步也不简单，步步递进，蓄势待发，若是你执意踏出下一步，我肯定也会很头疼的。”

“是吗？”令长弓文没有想到的是，楼应现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同意长弓文的说法。然后他右脚抬起，周天风雪凝滞，他道，“我自小修行七步杀，能挡住我前五步并且毫发无损的人，你是第一个。不论是因为私人原因，还是因为家国情怀，我这第六步都不得不出。”

话音落下，楼应现重心前移，缓慢但是坚决地踏出了第六步。

无形之中，大家脚下的雪原似乎都沉降了几分。除了长弓文和楼应现两人之外，其余人不论是灵玄境几重天的修者，这时都感觉身体格外沉重，不仅如此，他们还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如此明显的威势压迫，第五听云也遇到得不多，他一边运转元力缓解身心的难受，一边凝神看着正对峙中的两人。

长弓文，早在半年前的升学试上，他便与其交锋过。可没想到的是，仅仅半年的时间，长弓文便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不知道是因为长弓文当时有所留手，还是因为长弓文的天赋确实过人一等。而楼应现，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算几个月前他到过神京，但当时也只是和神京的那些贵胄打过交道，对于帝星学院和菁华学院的人倒是没有接触。现在看来，以楼应现为主要人物的神京学院中，同样有为数不少的牛逼修行者。

风雪呼啸中，楼应现这一次抬起的右脚迟迟没有落下，他这第六步所用的时间比前面五步加起来还要多，而且也还要艰难，因为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面的长弓文，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写意，他伸出双手，十指跳动，似乎在变换着印诀。这七步杀的第六步，终于逼得双方都不再随意。

空气变得肃杀很多。

那每一瓣雪花这时都不再随风飘落，而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然后开始旋转。倘若一朵雪花旋转，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现在，漫天的雪花都在旋转，而且转速越来越快，每一片雪花都变成了锋利的圆刃，那些雪花孤立得看，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寒冷，可要抬头展望漫天风雪，顿时就会感觉到一股杀意劈头压来。

白洁初入灵玄境，只抬头看了一眼，便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第五听云赶紧扶住白洁。

双方势成，那满溢的杀气不知道是属于楼应现还是属于长弓文的。不过按照第五听云对长弓文的了解，那些杀意应该是楼应现的。成千上万朵雪花风刃旋转，发出尖锐的声音，只要楼应现那第六步踏实，这些雪花就会携着杀意扑向长弓文。

众人屏息凝视，都有些期待着，却都又有些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按照现在这架势，一旦楼应现第六步迈出，双方胜负高下必然得见分晓。而胜负之下必是受伤，高下之中难免会有死亡

然而，就在此时，楼应现突然皱了皱眉，他整个人就这么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单手一翻，取出了一块东西，那东西第五听云也认得，竟是武神殿颁发的青铜武神令。楼应现将青铜令握在手中，见那青铜令兀自泛着微光，他闭目沉神，神识进入武神令中，竟就那么定在了原地。

漫天风雪杀招已成，可出招之人却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这一幕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无法接受。

好在楼应现闭目不久，就睁开眼来，他十分自然地收回那快要落地的右脚，转身走到另外四个帝星学子的身旁。随着他的转身，那漫天雪瓣顿时停止旋转，恢复成了雪花纷扬飘落的原貌。

长弓文虽不知为何，但也放下了结印的双手。

楼应现和王破、蒲雷等人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儿后，就高声对第五听云他们说道：“公主殿下传来谕令，叶陵主人的埋葬之地已被发现，让你们跟随我们一同前去。”他虽是扫视着第五听云这方所有人，但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第五听云的身上。

迎着楼应现那有些异样的目光，第五听云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尤其是看了看依旧没有醒来的沈独秀和师赋，一时没有答应共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