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到了山下。林凌见没有人看着，便扶着裴沛的腰，带着他飞着去县城。

裴沛有了昨天的经验，已经不会那么兴奋紧张。仔细打量路过的道路河流，裴沛看出洪水又褪去不少，好些被淹的道路已经整条都浮现出来，只留下一洼洼的泥水等着烈日蒸干。道路上，有不少生灵的尸体，好些正散发着熏人的臭味。裴沛哪怕只是从上面经过，好像也能闻到那气味。

得让县衙的人快些行动起来！他暗想。

快到城门前，路上的人渐渐多了，两人寻了一个僻静处落了下来，跟着灾民去城门前。衣着整洁的两人跟其他灾民走在路上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人想凑到两人跟前乞讨，却迫于两人身上的气势不敢上前。

“有好几个人病了。”林凌小声跟裴沛说。

裴沛留心看了一眼，却只看出所有灾民都一样嘴唇发干面流虚汗，要说有病都像有病。

“要是病发，他们能撑几日？”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

她以前也没有仔细观察疫瘴的发生过程对生灵的影响，并不清楚这些，怕裴沛真把她当成治病的主力，她再次表明立场。

“我是个药师，并不是大夫。你还是得找正经的大夫来看病开药，我顶多等方子出来后帮着看看疗效调整一二。”

“如果定下药方，由你来统一炼药，会不会有效一些？”

裴沛记得杜老夸过她熬的药比别的大夫都好，应用了特殊的手法。

“那是肯定的。可是这次的量，会不会太大了？”

“你的师门秘法，真的一点也不能外传？”

既然她都已经编了草药大全，还编了一本药方册子传于其他医者，应该不会吝啬炼药方法才是。裴沛看向林凌，见她面有难色便知不能。

“我这个方法真的没法教，里面涉及到师门的功法，别人是练不成的。”

“那为什么你练成了？”

林凌编不出理由，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有天赋，她的天赋在门中真的并不高。在离开隐仙门之前她能有即将筑基的修为，全靠微尘世界灵力充沛以及小时候缘角殿主宠爱她时不时给她喂特别的灵果，她的随身宝袋里还有缘角殿主给她的特级灵桃呢。

就连缘角殿主也说，在他看过的人族崽子里，论灵气逼人，她是排不上号的，但论蠢萌，她是头一位——感觉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小时候她没觉得，现在想来，她是不是被缘角殿主养歪了？她本来可以更机灵聪慧些的。

她也不好跟裴沛说她的功力是灵物养出来的，便说：“我也是经历过许多，才练成的。”

裴沛闻言，不由握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刚刚还想叫我帮忙炼药呢……”林凌说。

想让她歇着又拉她起来干活，这事裴沛是做的越来越溜了，林凌腹诽，又无奈地歪了一下头，谁让她愿意呢，她还得自备台阶。

“难得有了这样的修为，不用多可惜。要是长久不练，修为还会倒退，这不是白费了我当初吃的苦。”

裴沛听了目光一垂，忽地问：“要是我们小时候就认得，是不是就都不用吃苦了？”

“不会有这样的小时候。没有我的师门，我早就死了；没有我学到的本事，你也早就死了。”

裴沛想到两人相遇后的种种，倒是赞同地点点头。

林凌看了他一眼，想象他小时候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

“怎么了？”裴沛不懂她为何发笑。

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林凌便看向他说：“要是你小时候来我们门里，我说不定会欺负你，那个时候我可是全殿的小霸王，谁都得听我的。”

“这么厉害？因为你力气最大？”裴沛一向觉得她力气大，就是不知是因她练的功夫还是她天生神力。

“当然不是，我在门中武功很低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师父宠我呀。”

“为什么宠你？”

“因为我蠢？”林凌顺嘴答道，说完感觉这不太对，“不，我是说是因为我招人喜欢。”

裴沛听完，顿了片刻，不由失笑。他感觉她前面说的才是真的，竟是因为这个？

“你笑什么！别笑！”林凌有些恼了，她怎么就说溜嘴了呢。

“我不是笑你。”裴沛说道，却又不禁笑了几声，惹得边上的灾民都看了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说有笑的人真的不多了。裴沛也感觉不对，马上敛起笑容，又不由看向像是在生气怕林凌，摇了一下她的手。

“小时候我也挺笨的，还小嘛~”他安慰道。

“怎么笨了？”林凌不依不饶地问。

裴沛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事例。

“曾经花了三天时间才背完一本书。”

怎么感觉这个事例有点不合适，裴沛暗想，记得师长说过他背书比许多人都快，不会也比林凌要快吧？

“那你是还挺笨的。”林凌听完，满足地点头认同。

咦？好像哪里不对，裴沛暗想，不由辩解了一句。

“是因为那本书特别难。”

“没事，还小嘛，背书是没那么快。”林凌笑嘻嘻地安慰。

裴沛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他要不是聪明过人，也不会让卫阳大长公主定下当她的义子。

他再一次认识到她的同门有多聪明，就她这样自称是笨的都来笑他。

这么多聪明人正事不干，把心思都用在修道上，实在太浪费了，裴沛不禁感慨，却又不觉得林凌浪费了她的聪慧，至少她救下了很多人。她也没有把教派太放心上，修行也是修她自己的，没有去鼓动他人。要是有一天她能醒悟过来，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那就更好了，他略带期待地想。

跟着灾民的队伍到了城门前，不出意料的，城门并没有开，站在城墙上的兵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下面的灾民，也打量了在人群中显眼的裴沛和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