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提着烛灯静静立在长欢身后。
这雪每年都下,可长欢偏偏觉得今年的雪尤为特别。若不是她偷跑出三喜镇,估计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弱,下场雪都能将她冻死。
黄色的灯影将长欢的身躯包裹住,雪花白了她的头。
身上已经起了些寒意,她将手伸出去接住飘下来雪花。
可是雪花像刻意回避她一般,并未落到她的手上。
抬头却发现头顶上多了把伞。
“回去吧!小心着凉!”
乾宇小心的拍落她肩上的落雪。
长欢哆嗦了下:“确实有些冷了。”
抬腿准备回屋,那脚似乎不听使唤,试了几下都没迈出去一步。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
长欢俯下身去摸了摸腿,木愣愣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了?”乾宇问道。
“没事!想是站了许久,腿被冻僵了。”长欢又试着抬腿,还是没法动。
“来!拿着!”
长欢接过乾宇递来的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乾宇抱了起来。
“乾主!这……这……快把我放下来!”长欢尴尬得不知所措。
“别说话!花娘,快去准备些热水和炭火!”
花娘提着烛灯一路小跑。
乾宇紧紧抱着长欢疾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长欢抬头看到乾宇轮廓分明的侧脸,脑海里浮想联翩,若是此刻抱着她的是元凌该多好啊!可是身上怎么这么冷啊?
长欢不停的打喷嚏,身上哆嗦着。手指僵硬得都快拿撑不住竹伞。
乾宇将她轻放在床榻上,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还是冷得发抖。乾宇又催着花娘拿了床厚厚的被子来。
乾宇走到炭火前:“这碳火怎么一点用也没有,来人,再多拿两盆碳火来,火烧的旺些!”
“热水呢!热水在哪?”
一个小丫头从门外飞奔进来:“乾主,水~水来了!”
“怎么拿个水都那么慢?”
“乾主恕罪!”
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张着嘴喘着粗气。
“下去吧!”
乾宇倒了杯热水端到长欢面前:“来,先喝口热水暖暖身!”
长欢把手从厚厚的被褥里伸出来,抖抖索索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乾宇见她脸颊有些发紫,嘴唇都白了。长欢又打了个喷嚏。
乾宇伸手去碰了碰她的手。
“怎么这么冰!”
“乾主,没事~”
说这话时都没力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一般。
乾宇从她手里抽出杯子,把长欢冰凉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捂着。
捂了许久也不见暖和,反倒越发冰凉。乾宇寒眉倒竖:“不对!”
急急召了空胤,空胤是旭阳殿的巫医。
空胤火急火燎地赶来,给长欢探了探脉,面色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
“回乾主,妖后她体质特殊,本就不耐严寒,何况又逢下雪天……”
“不可能!三喜镇外有强大的灵气护着,这么多年她都没事,怎么偏偏这时候……”
乾宇怔住了:“莫非是……”
“空胤!你先想办法给她驱寒,我去去就回!”
说罢,乾宇就化为一缕烟,消失不见了!
长欢躺在床上,全身都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两道娥眉上都结了冰霜一般。
空胤给她服下一粒药丸,面色有些好转。只是这药效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
屋里的三个大火盆烤得他额头直冒汗。可旁边躺着人却全身冒着寒气。
空胤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今年的雪比去年来得早些,三喜镇上的普通人家往年下雪时,也不会觉得有多冷,很少生火的,可今夜最热闹的七里长街上,连个人影都寻不着。
红月酒楼今夜的客人也少的可怜,老墨坐着休息时都感觉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袭来。不时地起来活动活动,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好冷!好冷!”
大水缸里的色卿也爬出来,钻进厨房,趴在烧火的灶旁取暖。
乾宇在三喜镇上空,察觉到了异样。三喜镇上空的灵气似乎减弱了。
乾宇眉头紧锁:“果然消失了!”
原先围绕在三喜镇周边的那一圈腾蛇样的云雾不见了,那可是长欢娘亲的元神。这对于乾宇来说,是件天大的事。
他答应过长欢的娘亲,定会守护好长欢,守护好她的元神。
长欢的娘亲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的元神化为云雾,围在三喜镇的上空,借以隔绝与外面的联系。因此,外面的人是很难寻到这里来的。
长欢的娘亲在生下长欢姐弟俩之后,不久就过世了。都说人与妖结合必遭天谴,长欢的爹是人,而她的娘亲是条修炼千年的灵蛇。
在他们之前,早就有人妖相恋的事例,只是结果都不尽人意。许多小妖因贪恋红尘,想在凡尘寻一个爱慕之人,相守一生。可是人心繁杂,他们很清楚妖终归是妖,许多小妖因此丧命。但也有些幸运的,找了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并不在乎他们是妖还是人,但往往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长欢的爹娘就是后一种,他们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天谴,违背天道结合。她们姐弟俩快要出生时,她们的爹就死于非命,娘亲也在她们出生后不久香消玉殒了。
作为一个母亲,死之前都要想尽办法护她们姐弟俩周全。许多和人类结合的小妖生怕遭遇不测,纷纷寻来这里,寻求庇护。
然而乾宇曾受过长欢娘亲的恩惠。在得知须眉道人一直追着长欢娘亲不放时,乾宇将她藏在三喜镇的一处破旧茅草屋里。那时候的三喜镇只是一处废弃的小村落。那里年年发洪水,村里的人早搬离了。乾宇那时候也还是个半大小孩模样的小妖。
长欢出生的时候,他就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但须眉道人还是找到了她,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乾宇抱着两个小娃娃躲了起来。
两个小娃娃在他怀里安安稳稳的睡觉,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要一辈子护着她们姐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