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自打那日请安后,钟容儿很少出来走动,只一味窝在落雨阁,她最近迷上一个新活计,就是打磨玉饰。
她正准备自己打磨一对戒子出来呢,奈何手残,已经毁了好几块玉料了,虽然她有自知之明的用的是下等的玉石,但还是让冬枣同学好一阵心疼。
这阵子秦司衡似乎忙的很,极少进后宫来,有时来了也说不了两句话,他没说,她就没问。只是日日抽空做一顿吃食让小福子送了去,不是午膳就是晚膳,或者是夜宵,亦或是下午茶。
太后预备过了乞巧节就要走了,只是这次不知又是往哪里去游历了,她似乎对秦司衡这种忙碌的态度十分心疼,连郑皇后都被太后叫去几回,要她多加劝导,可效果甚微。
这日下午,终于在钟容儿又废了一块玉石后,秦司衡来了,不过脸色很不好。
他带着稍冷的气压进来,钟容儿立刻发觉了不对劲,不论什么时候,他进了落雨阁,都是敛了周身寒意的。
“这是怎么了?”钟容儿放了手里的玉料,迎上去。
秋橘和冬枣立刻上了茶和点心,轻声退出去守在了门口。
秦司衡见着她满脸的担忧,不觉缓了些脸色,“无事。”看着她云案上的玉石,扯了嘴角笑了,尽管笑的很难看,“又废了一块?”
钟容儿有些不好意思,“嗯。不过这两日做起来比之前有些感觉了。”
她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站在他身前,伸手给他按摩起太阳穴来,“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老是皱着眉头,小心变成个丑老头。”
秦司衡闭着眼睛,享受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疲劳和焦虑正一点一点褪去。
半晌,他才拉了她的手停下,又自然的给她按起了手腕。
“朕可用之人太少了。”他看着眼前白皙的小手,只低低地说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们两人面前,用“朕”这个字眼,往常只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从不称“朕”。
“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吗?”钟容儿不由得握了他的手,在他身侧坐下来。
秦司衡微有些头疼,“江南当地盐商与官员勾结,惹出不少人命官司,前些日子边镇抚司传来奏报,已有百姓停了耕作日日坐在衙门前喊冤,衙门为了震慑当街抓了带头的几个,以为能了结此事,可谁知却闹得更厉害,更有百姓以死明志,自决于登闻鼓前。”
钟容儿不由得心中微动,“这般大张旗鼓,那官员背后之人怕是来头不小。”
“正是如此,眼下要立刻派人前去彻查,这些日子那些老臣们为了这事争吵不休。”秦司衡拧了拧眉心。
“此事牵连甚广,这去的人自然有说法了。”
做官嘛,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团体,比如保守派,忠皇党,利益之上派,每个团体都有各自的小心思。若去了不该去的人,查出许多不该查出的东西,那可不好;若去了自己人,那怎么查,查多少,就完全操控在自己手里了。
再者,官小的压不住,官大的弯弯绕绕太多,这事确实棘手。
钟容儿很理解秦司衡,他登基时日尙浅,一个年轻的皇帝,一群倚老卖老跟随过先帝的老臣,如何能一言以蔽之,因此他做事情只能有所顾忌,许多事情只能绕着弯达到目的。
可有一日,等他军权在握,等他有更多自己的人,那时候,又会如何呢?
钟容儿灵机一动,“皇上心中想必已有对策了吧?不知是欲擒故纵还是瓮中捉鳖?”
秦司衡瞧她一脸灵动,勾唇笑了,“说说。”
钟容儿起身踱步分析起来“皇上是明君,定然早早就想好了派谁去,可却不能直接下旨,一来伤了你和臣子之间的和气,二来你担心这位大臣很可能会在路上遭遇不测。所以这些日子,这些老臣吵得是去的人选,而你烦心的却是如何能让这位大臣名正言顺的去,且拿着你想要的东西,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略一顿,再回头,看着秦司衡的眼里泛着光,“我猜,你会让大臣们推荐的两人都去,互相掣肘,拖延时间,这是纵;然后皇上把真正想送去的人暗度陈仓,这便是捉了。可皇上如何把人送到江南去呢?法子自然有很多种,但是你都觉得不太保险,我说的可对?”
其实钟容儿明白,这说到底,还是因为可用之人太少了,不得不思虑周全,否则一旦出了岔子,局面会更混乱。
秦司衡看着她,明眸皓齿,璀璨星华,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若她是个男儿,定能封侯拜相。
他痴痴的盯着她看,眼里不觉皆是赞赏,“知我者,莫若小容儿。你若是男子,定不逊于任何人。”
钟容儿被他认真的夸还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有些脸热,也不理会他的夸赞,只继续说道,“皇上,太后不日就要去游历了吧,不知地方可定了?”
女子狡黠的笑了,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还十分骄傲地点点头。
秦司衡眼光微动,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狐狸。”
钟容儿痒的往后躲,佯装凶狠的盯着他,“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还戏弄我。”
“哪回少了你的好处了?”秦司衡好笑又好气的看她。
钟容儿掩不住笑意的点着头,“嗯,这倒是,大爷出手确实阔绰。”
秦司衡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捏她的小鼻子,“小没良心的。”忽然又想起来,“对了,前儿给我做的袜子可做好了?”
一听袜子钟容儿的嘴角就抽了两下,“额,这个,做是做好了,就是.....”
秦司衡以为她是做的不好,不好意思拿出来,还给她铺了一个台阶,“没事,我不嫌弃你做的丑。”
钟容儿“嘶”一声,“其实吧,就是.....要不......你自己看?”她歪着脑袋,脸都红了。
秦司衡深怕她自备,日后不给她做了,又补上一句,“拿来吧,没事,多丑我都穿。”
于是钟容儿扭扭捏捏地挪到柜子边,慢慢吞吞的拿出了袜子,捏在手里,又合上了柜门。
“怎么了这是,快拿来我看。”秦司衡从没见过她这幅扭捏不自在的样子。
钟容儿深吸一口气,算了,事已至此。
她走过去拿出做好的袜子,递给秦司衡。
秦司衡接了袜子,仔细翻看起来,“这不是做的挺好......”然后抽了抽嘴角。
他举起两只袜子,一只长一只短就算了,还一只胖一只瘦。
钟容儿干巴巴地小声解释,“真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着做着,就不一样了?”她似乎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最后一句还带着些惊讶和不解。
可能是觉得气氛些干,她努力极力挽回了下,“不过你看啊,我还在这上面绣了爱心呢。爱心什么意思知道吧?怎么样不错吧?”
秦司衡闻言立刻眼睛亮了,唇角都勾着笑,拿着袜子仔细端详起来,颇为满意的样子,“嗯,甚好。”
钟容儿抽了抽嘴角: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