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欢六年级的那一年,家里充满了战火硝烟的气息,战争一触即发。
刚开始住校的时候少欢还很期待每周放假回家,后来慢慢的少欢对于放假回家也并不是特别的期待了。
甚至对少欢来说回家是一种煎熬,是一种面对亲情背叛的煎熬,是时刻自己就会被抛弃的煎熬。
那种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死刑的罪犯,等待处决的到来。
六年级开学之后的秋季,周五放假少欢的爸爸开车接她和那几个发小回家,一开始她爸还和她发小们说说笑笑的,突然一瞬间他就把话题转到了父母离婚上。
“我要是和你妈离婚的话你会选择谁呢?”少欢她爸假装不经意的说。
一开始还在笑的少欢扭头看向窗外,笑还在继续,泪也渐渐滑了下来。这一天终于来了吗?他们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窗外滴答滴答的秋雨,少欢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夏夜被雨湿透的女人。
“我选择我妈,可是我还是不希望我有这个机会。”没哭没闹,少欢用平静的语气说。
那几个发小最怕的就是掺和少欢家的事,他们几个坐在后座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敢再说话。
入秋的北方,一片荒芜之景。
少欢家依旧住在那个小树林里,最初的小屋扩建成了复式小楼。
入秋以后的树林铺满了落叶,连屋内也开始变得干燥阴冷起来,少欢的童年彻彻底底死在了这个晚秋。
回家后的她躲在卫生间,明明是晚秋的季节少欢却用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自己头上。
你要是问她冷吗,冷啊,可是心更冷。
“今天再离不了婚,谁就不是人,闺女想跟你就跟你,儿子归我。”少欢的爸爸在客厅跟少欢她妈嚷嚷着说。
家里的茶杯被他俩摔得就所剩无几了,实在没得摔了,少欢她爸拿起楼梯上的毛巾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摔门而去。
少欢走出来拿起地上的毛巾擦了擦被冷水浇湿的头发。
妈妈哭着告诉少欢,她爸爸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他和小三住在外面。
那天少欢她爸走了以后,爷爷来她家了。
少欢一家被赶出去以后,就彻底分开过了,爷爷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碍谁事,当初爷爷把爸爸赶出去以后还特意跟村里人说,自己将来养老是要靠那两个女儿的,和儿子没关系了,也不管他了。
后来少欢家渐渐有钱了,日子宽裕了,爷爷又开始上门来了。他几乎顿顿都要来少欢家,定时定点的,少欢妈妈虽然有怨言却尽到了晚辈的责任。
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少欢已经记不清起因了,少欢的爷爷在她爸离开后和她妈起了争执,爷爷一身酒气扯着少欢妈妈往门外走,少欢妈死死拉着门框不松手,少欢在旁边用尽全力的喊:“别打了。”
可是她爷爷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少欢上前去拉开爷爷,可是他却把少欢推倒在地上。
混乱之中少欢拿起木棍把家里的车窗砸了,少欢的爷爷一拳打在她妈脸上,一瞬间少欢妈妈满脸都是血晕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少欢哭了吗?忘了,少欢说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深秋落下的枯叶染上了妈妈的血。
那是少欢第一次体验到无能为力的感觉,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保护不了她妈。
爷爷走了,只留下少欢妈妈晕倒在地上,少欢拿着纸巾跪在妈妈旁边,给她一点一点的擦去脸上的血。
这个夜好凉,少欢跪在妈妈跟前,沾满血的手颤颤抖抖的拨通了爸爸的电话,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接。
“爸,你们离婚吧。”少欢哽咽着说。
“妈妈晕倒了,你回来吧,我求你了,如果你不想亲眼看着我去死你就回来。”少欢内心世界的大楼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电话一阵杂音,少欢能听到爸爸在酒局上。隔了一会儿挂掉了,那天少欢等到深夜,也没等到他回来。
周一爸爸来接少欢去学校,关于电话的事谁都没有先提起。
“爸,你们离婚吧。”少欢压制自己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
然后少欢开始自言自语的说道:“别的小孩儿的爸爸妈妈都会经常去学校看她们,给她们送一堆好吃的,我骗自己说你们工作很忙,我要做个懂事的孩子。爸爸你知道吗?这个周三是我生日,可能你都不记得吧,别的小孩过生日收到的礼物都是蛋糕和芭比娃娃,我收到的礼物却是你们离婚的好消息,挺好的,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爸爸没说话,手机一直响,爸爸却不接,少欢知道是那个阿姨打来的。
可能爸爸听了少欢的话有些愧疚吧,他说,闺女,周三爸爸肯定会来学校给你送生日蛋糕的,开心点。
那个时候少欢很傻,她竟然很期待,从周一去学校她见人就说周三爸爸要来学校给她送蛋糕。
周三那天少欢那几个要好的朋友陪着她去门口找爸爸,爸爸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等在大门口,少欢和好朋友们走了过去。
“叔叔好,阿姨好,少欢这是你妈妈吗?”小伙伴们不知道少欢爸妈即将离婚的事,她们也从未见过少欢的爸妈。
少欢咬着牙关不说话,“她是个贱货,她是破坏我们家的贱货,贱货贱货!”少欢突然失态的向校外跑去。
少欢把爸爸手里的蛋糕的摔在地上,又用尽全力扇了小三一巴掌,爸爸袒护着小三慌乱之中爸爸重重的扇了少欢一个跟头。
少欢被爸爸猝不及防的耳光扇倒在地,她坐在地上愣了,看着被人踩碎的蛋糕,这蛋糕小到不能再小了,少欢见过,是镇上最小最便宜的那种。
少欢的好朋友们为了给少欢庆祝生日还特意攒了一百块钱买了一个蛋糕,而少欢的亲爸爸却带着小三带着最廉价的蛋糕来给少欢庆祝。
那天晚上少欢失眠了她喝了好多种药,可是她还是睡不着,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留下来的东西了。
她原本是想离开的,她没成功,而是活下来了在这世上继续煎熬。
后来抗抑郁的药成了少欢的随身物品,少欢知道自己病了。她几乎每天哭,眼睛时常肿着。
时至今日少欢的手腕到现在还有几条疤痕,它们时刻提醒着少欢她狼狈的过去。
爱情,婚姻,成为了少欢一生摆脱不掉的阴影。
从那时候开始,少欢对异性格外的反感。她不敢接受别的男孩的深情告白,越是深情的男孩少欢反而越是觉得讽刺至极。
少欢也不再过生日,别人问起,她也只是笑笑解释说自己没有庆祝的这个习惯。
少欢的爸妈最后也没离成婚,当初欢天喜地的要娶妈妈的人是爸爸,最后哭着喊着要离婚的人也还是爸爸。
少欢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乖乖女了,初中时候的她叛逆打架逃课,爸爸对于少欢只有愧疚,他能弥补的只有在生活费上补偿了。
少欢的性格越来越古怪,有时候她会一整天都不和人交流,有时候又突然大大咧咧的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
直到少欢遇到了顾白。
她才在地狱中被人救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