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抬头看着月亮门上的睿竹轩三个字,悠闲的跟在小丫鬟的后面。
园子是自己住的哪个的三四倍大,走进去里面不但带着个小亭子,还有个几十平大的小水池,这会儿已经结了冰。
两个人前脚进了院子,后脚正中央房间门口的丫鬟打着帘子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看着年纪要大些,穿着湛蓝色兔毛对领的妇人,恭敬的站在台阶上,含笑望着走在前面做丫鬟打扮的姑娘。
“二姑娘快进,老夫人等你很久了。”
红豆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和妇人对视的时候淡淡一笑,跟着前面被喊做二姑娘的人进了房间。
妇人打着帘子,等红豆二人进去了才放下帘子,规规矩矩的跟在二人后面,待到二人进去又紧忙招呼下人上茶。
“你这个小冤家,我可是听说你扮做丫鬟,去门口碰瓷,还说你娘的药粥被打翻了!让你娘知道你又咒她病了看她不罚你!”
卧榻右边的小塌桌旁边坐着一个满头银发带着抹额的老太太,正满脸慈祥的笑着打趣做小丫鬟打扮的姑娘。
“秋铃还不是为了祖母的好奇心,祖母这会儿又来怪了,先前怎么不打发人过去拦着。”小丫鬟打扮的姑娘语气痴嗔的依偎到老太太身边撒娇道。
红豆被刚刚那个妇人扶着坐到边上新加的一个绣凳上,淡淡的朝着妇人致了谢,低头瞅着手里妇人递来的一盏茶水,端正老实的坐着。
拜上一世的温青庭所赐,为了把她安插给莫苏做妾室,别的没教她,倒是世家的规矩忌讳都派了宫里的嬷嬷特意教导,她才会知道在这种时候装聋做哑是最合礼仪的做法。
秋铃凑近自己祖母的耳边悄声说:“我瞧着是个好的。”
老夫人会意的点了点头,是不是好的,她还要再看上一看,万一是个道行深的,以后小凡娶了妻,岂不是被她个妾室搅得鸡犬不宁。
“你唤做什么名字,和我们小凡是怎么认识的。”老夫人语气依然温和,只是少了刚刚说话时候的宠溺。
红豆听见在同她说话,才慢慢的抬起头,被喊做秋铃的姑娘说的话她可是都听在耳里了,难不成她们以为自己对谢憨憨有想法,所以才住在她们府上?
浅浅一笑,温温柔柔的说道:“我叫红豆,从繁城来京城的路上曾与谢公子有一面之缘。”
老夫人看着眼前举止得体的姑娘,不高不矮,胖一分太瘦,瘦一分太薄的身材,加上那张清纯中带着妩媚的脸蛋。
怨不得他那被传龙阳之好的孙子竟然去求了他父亲,毕竟这父子俩一向是谁也看不上谁的。
也难怪看不上她找的那些丫鬟,这样貌身段就算找遍京城也找不到几个比她美的。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依然慈祥和蔼:“听说你开了个小酒馆,还当街拦了大将军的马车,你一个女人家不害怕吗?”
“还好。”红豆依然是那副不急不燥的模样,眼神平静的望着眼前的老夫人。
“还听说你是和恭王府的管家打架才晕了过去,你这一个女人家家....”
红豆听她说什么女人就要在家相夫教子的话,心里虽然不赞同,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是笑吟吟的,心里清楚恐怕这个老夫人已经连自己晚上几点睡觉都打听清楚了。
她察觉的到,老夫人似乎是故意说一下刺激她的话,不过要真算起来她活的岁数和这个老太太也差不多,只是每次都到二十多岁就结束了而已,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半个“同龄人”,竟然还能平白的生出一些亲切。
“你觉得呢?红豆姑娘?”老夫人慈祥的看着端坐在下首,样貌标致眉眼带笑的姑娘。
“老夫人您阅历厚,见识深,身份又尊贵,自然说的是极有道理的。”红豆恭敬又不失讨好的应声回答。
老夫人看着说话做事一丝不苟的姑娘,总觉得她没有这么简单,偏生出了故意为难的意思。
“我想听听红豆姑娘的想法。”老夫人说话间身子微微朝着她的方向过去,慈眉善目,似乎是真心想听听秀凳上红衣姑娘的意思。
红豆正在轻轻用茶盖撇茶水里浮起茶叶的手,微微一顿,看来她是躲不过这个咄咄逼人的询问了,倒也好,再装下去,这位老夫人恐怕真把自己当作想要高攀谢府的小妖精了。
手里的茶盖轻巧巧盖到茶杯上,发出叮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绣凳上的红衣姑娘徐徐的抬头,脸上全然没了刚刚的恭敬和讨好。
“自古总是真心换真心,这茶是陈茶!老夫人!”红豆平静又坦然的看着探着身子的老太太,脸上的笑意还在,只是抬头的一瞬间没了刚刚的温柔,反而多了几分清冷。
老太太满意的看了看露出真面目的姑娘,她就说敢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和茶楼旁边开酒馆的姑娘,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良善之辈。
“翠衣!上新茶!”老夫人声音浑厚的对湛蓝色衣服的妇人说,全然没了刚刚的和善。
喝上第一口新茶的时候,红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入口柔和清香,上好的雨前龙井。
“红豆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老夫人早已忘却了身边的一直扯自己袖子的孙女,一心一意的就是想知道这个开酒馆,当街拦马,和前镇西将军也敢动刀的姑娘,心里的真正想法!
秋铃在祖母旁边坐着为绣凳上的姑娘捏了一把汗,说好的帮大哥哥把把关的,祖母这样再把人给吓走了。
好不容易大哥哥才有摆脱龙阳之好这个传言的机会,若是红豆姑娘被纳了妾自己以后参加宴会也不会被问来问去。
“民女以为,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民女自小就为生计奔波,不如老夫人和银铃姑娘这般生个好人家,出生来就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但也自认和两位一样,拥有享受任何美好的权利,民女开酒馆也好,当街拦马也好,不过是想得到想要的。至于街头同恭王府管家动刀,民女自然很怕,被大黑伞支配的恐惧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但若是再来一次,民女只会更早的拔出短剑,因为有比害怕更重要的,需要我在那时拔出我的剑。”
“还有,律法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出门做生意,也没有规定必须相夫教子,那自然我所作之事都是合乎律法的,我只是做我想做的,无关我是男是女,是尊贵是贫贱,我做这些仅仅是因为,我姓温名红豆。”
老夫人看着绣凳上的姑娘,眼神晴朗坚定的望着自己,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说着这大不讳的话,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