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微风细细的，吹拂过脸庞，有种昏昏欲睡的恬静。

后山小河畔，沈秀坐在河边的大青石上，注视着河水发呆，唐鸢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个略显消瘦背影，并未出声打扰他。

自从三天前放了白莲教的那些人后，沈秀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默不少，平日里也很少与她拌嘴了。

一个嘴毒且话多的人，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唐姑娘何时也有偷窥别人的癖好了？”

沈秀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河里，荡起阵阵水波，静谧的气氛随之打破。

下意识朝前跨一步，唐鸢儿像个偷东西被抓到的小贼，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悄然低下头，又执拗地仰起头，瞧着他：“沈公子倒是清闲的很，那孙不二下山三日未归，你就不怕他跑了？”

这种略带生硬地转移话题的技巧，沈秀笑笑也不点破，仍旧盯着河面没有回头，笑道：“唐姑娘何时也开始关心起这山寨的人来了？”

唐鸢儿秀美微挑，瞪着他的后脑勺，道：“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么？自上山那日起，这里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我的……”

沈秀嘴角有些抽搐：“孙不二也是你的？”

“……”

“唐姑娘好眼光……”

嘭！

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沈秀背上。

“你这娘们儿怎的动不动就打人？小心以后嫁不出了！”沈秀略显艰难地揉着后背，龇牙咧嘴的瞪着她。

“嘴贱者，抽之！沈公子过了嘴瘾，本姑娘自然也要过个手瘾不是？”

太气人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两军交骂，不动手是起码的职业道德，若都像现在这样，那日后谁还敢以嘴服人？

懒得跟她计较，沈秀从新坐下，静静的看着河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放心吧，孙不二不会跑的……他不是我们，这里是他的根基，就算被你霸占了，但也好过流离失所，过那种被官兵捉拿的逃亡日子……算了，跟你讲，你也未必能明白，来，唐姑娘请坐。”

沈秀挪了挪屁股，让出大半块地方，冲着唐鸢儿做了个‘请’地姿势。

唐鸢儿俏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抬头准备说点什么，却赫然觉发觉沈秀并未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河水，脸上没有丝毫调笑的意思。

唐鸢儿又羞又气，猩红的长裙随风飘散开来，赌气似得几步走上前，坐在了沈秀身边：“坐就坐！姑奶奶怕你不成。”

见她紧张羞涩的神情，沈秀下意识看呆了。

杨柳依依窣地垂，鞠尘波影渐平池，此时此景可不就和诗里写得一般无二么？暂且忘了她暴虐凶悍的脾气，抬眼再看她，眉若黛柳，眸含秋水，瑰姿艳逸，娇艳如妖……

不可否认她很美，却又如此暴躁，真叫人爱恨两难全。

“再看，小心你的那对招子！”唐鸢儿盯着河面映衬下的那张略显轻浮的嘴脸，冷哼一声，周围气温骤冷。

随着这声冷哼，所有幻想瞬间破灭，沈秀干咳一声，讪讪转过头。

太小气了，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再说那一身红裙从脖子包到脚后跟，该漏的不该漏的都没有，被人看两眼不是应该庆幸么？庆幸自己傲娇的颜值拉高了她糟糕的审美……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女人是否都长这副模样，相比后世那些靠美颜、滤镜、批图，活在照片里的网红，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不能比，连想想都是罪过。

短暂的寂静，二人相坐无言，一个盯着河水发呆，一个看着河面上映衬的那张脸，神情转换了不知多少次。

“你……在看什么？”

回过头，再次望向唐鸢儿，目光恰好抓住她脸上欲要拭去的羞涩，露出掩饰不住的欣赏。

“看河……”

“莫说废话！”

毕竟是白莲圣女，一开口便带着江湖大侠的高冷气势。

“河里有鱼，有虾，有螃蟹，好想吃火锅……”

唐鸢儿黛眉微蹙：“火锅？是某种菜式么……听着挺有意思，你会做么？”

沈秀眨眨眼：“你想吃吗？”

唐鸢儿沉吟半晌，妙眸微凉：“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秀惊了，自己现在已经坏的如此肤浅了吗？

连这种智商层次的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想法，日后还怎么在山贼行业的立足，说不定还会遭到同行的嘲笑。

唐鸢儿嗔道：“说话！盯着我作甚？”

许是气氛烘托得实在太暧昧，唐鸢儿心中那点羞涩渐渐淡却，转而演变成了某种说不清的情愫。

沈秀更是懊恼，他有种即将要沦陷的错觉，不是因为身旁美若惊华的唐鸢儿，而是这静谧的气氛实在太有感觉了——空气中仿佛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酸臭味。

“我在想，是鸳鸯锅好吃，还是菌汤……菌汤就算了，技术难度太大。”

“何为鸳鸯锅？”唐鸢儿似被勾起了食欲，俏脸带着几分期待的色彩。

到底还是少女的年纪，就算武功再高，也依然抵不过岁月的青葱郁郁。

“毛肚、鸭血、粉丝、芋头粉、再加上两盘牛羊肉……”

沈秀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冷然发现嘴角似乎有液体流出，下意识抹了下嘴，脸上露出一抹极度向往的神色。

见状，唐鸢儿捂住小嘴咯咯直笑，又忽的收回笑容，呆了几分后，俏脸迅染上一层明艳动人的红晕。

“没出息！那么大的人了，为一口吃的馋成这副模样。”

沈秀神情浮上几许哀伤：“你不懂，这是信仰，是我家乡的味道。”

唐鸢儿看不懂他脸上的那抹哀伤因何而来，只道是他故土难舍，轻声宽慰道：“辽东不就是你的家乡么？你若真的不想离开这里，等日后做了白莲教主，大可将总坛设在这里。”

“把白莲教的总坛建在辽东？”沈秀忽的仰头，回身看着她，眸中光芒一闪而过。

这辈子做皇帝是不可能了，做个权倾朝野的大官儿貌似也有难度，眼下唯一有机会且能让自己不虚度这场穿越时光的事情，大抵就属这个最容易实现了。

或许……当反贼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