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没了？”

这话问的，连宫玄一时半会儿都没体会意思。

月儿好奇地问：“没有什么？”

先王母看了看眼前的月神，轻声道：“孩子啊……你们成亲都那么久了，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

月儿：“……”

刚在一起没多久，就下凡历劫去了，哪儿有孩子。

不过，凡间应该有他们的后代……

不知道那算不算？！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

先王母直勾勾地看着月神，月神心跳不安地加速起来，她突然想起来，这些道行高的神仙都会读心术。

月儿默默退后了一步，低头躲在了这个水神的身后。

王母若有似无一道笑容浮现在嘴角，“没孩子，来看我做什么？”

宫玄：“……母后，会有的。”

王母挑了挑眉。

宫玄面无表情：“也许已经有了。”

月儿：“……”悄悄地红了脸颊。

“哦？那是你的吗？！”王母转身，悠闲而惬意的姿态，问出口的话倒像是闲聊，让人没办法生气。

月儿嘟了嘟嘴。

夹在这两个女人中间，宫玄只剩无奈：“还能是谁的。”

王母坐下来，一边沏茶，一边说：“也许是魔王的啊！”

月儿脸色一白。

宫玄握了握她的手，算安抚了，回头问自己的母后：“你听说了什么？”

“我什么不知道。月神善心慈悲，帮人却反被骗进魔族，被迫和魔王相处了一段时间。”

宫玄淡然道：“你既然知道这个，你就该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什么。”

王母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知道，可我怕你不敢听。”

宫玄看着自己的母后：“事关她的名誉，母后慎言。”

“另外，”他补充，“我信她。”

王母撇了撇嘴。

“坐下来吧。”她总算松口，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想再做什么坏人。

宫玄笑了笑，牵着月儿的手，坐在了王母的对面。

王母像看新事物一样滴看着他们，虽然他们已经几万年了。

“月神，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她突然很好奇。

月儿闻言，和王母对望了一会儿，她说：“我想叫你母后，你同意吗？”

王母噗嗤一声：“单刀直入不废话，倒是有点像水神的作风。”

月儿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王母，似乎在耐心地去等一个答案。

王母道：“不愿意呢？”

月儿说：“那我会让您愿意的。”

王母突然觉得，有点替他们委屈。

天上地下，他们不容易。

“只要你生下一个身体健康的孙子给我，我就许你叫我一声母后。”

“一言为定！”月儿出声利落，连宫玄都一怔，然后失笑。

月儿一下子就红了脸。

王母忍笑，给他们两个倒了杯茶。

“好，母后等着。”

从先王母的宫里走出来，宫玄握着月儿的手，淡然穿过属于这里的迷雾般长廊，走回了自己的宫里。

月儿从回来后就盯着宫玄。

宫玄哭笑不得。

“母后的话，听听过耳就好，不必放在心里。”

月儿问：“你那句可能有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月儿直接道：“叫人来看一看吧。”

宫玄：“……如果我猜错了呢？”

月儿清了清嗓子：“很简单，我以后再也不会崇拜你了。”

“听着还挺严重。”宫玄叹了口气。

月儿说：“自然。”

于是，宫玄只好让人去请了太医来看看。

结果，正是月儿所期待的。

月儿嗔目结舌：“你什么都算得到！”

等太医走了以后，她简直仰视宫玄。

同样做神仙，怎么那么不一样呢？！

宫玄抿唇一笑：“自然是我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月儿一下子红了脸，默默转回头不说话了。

魔王坐在湖边，从湖中慢慢有一条颜色为红的蛇轻游出来，化成人形，是一个妖娆十足的女子。

她坐在他的身边，默默无声的陪伴着。

主人，我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全都送到你的面前来。

只……

请你高兴一点。

魔王看向她：“今天不修炼了？”

“偷偷懒。”红蛇一笑。

魔王点点头：“修行，的确是不能急。”

红蛇点头。

“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魔王突然问。

“为了成神。”红蛇道。

魔王却说：“若你选择了这条路，肯定要经历情劫。”

红蛇一笑，“现在就已经在经历了。”

魔王看着她：“有什么需要的，本尊会帮你。”

红蛇点点头，清醒着，去经历这一劫。

“那你呢，当初，主人修行是为了什么？”

“报仇。”魔王说，“当初魔族内乱中，有些始作俑者，现在已经永世不得超生，生不如死。”

“那之后呢？”红蛇补充，“报仇以后，主人想要做什么？！”

“一心一意地去守护一个人。”魔王道。

红蛇真真地看着魔王，“有时候，情不过是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不曾想，魔王也如此痴心。”

“反正我也不想成神，做魔也做腻了，即便毁于一旦，也没有什么可惜。”魔王道，“但是，你不一样。”

红蛇却怅然道：“没什么不一样，身处其中，都一样。”

魔王笑了：“你这小蛇，不过几千岁，怎么就像个万年古董似的？！”

他站起身，道：“好好修炼吧，做神做得好，也挺好的。总是比做妖魔要好得多。”

红蛇见他要走，立刻站起了身。

魔王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有些人的失意，总想让她帮忙做一些什么。

月儿还不知道，一劫刚过又来。

宫玄也没有想过，魔王会如此不识相。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魔族第一次颠覆，竟是因为他们。

月儿有了孩子，高兴的不得了。

和玉帝他们一起用了膳食，跟着宫玄回来，歇息时，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条遍体通红的蛇。

连眼珠子都是红的。

她轻声道：“请你跟我走吧，去一个需要你的地方。”

月儿自然拒绝了。“妖魔鬼怪，竟然也敢入我的梦。”

红蛇冷冷一笑，“你是神仙了不起吗？！”

月儿就猛地醒了过来。

宫玄也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月儿看向他，“我做噩梦了。”

宫玄抱住了她。

月儿不敢闭眼，“梦到了一条红蛇，让我跟他走。”

宫玄道：“不怕了，我在呢，谁也带不走你。”

月儿忍不住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她也抱紧了他。

第二天，宫玄去太上老君那儿拿一些丹药，回来后，却不见了月儿。

他让宫外守着的人进来，冷声问：“月神呢？”

他们却茫然。

他一时大怒，险些把他们办了。

“去找！”

“是！”

不过半个时辰，月儿不见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宫，和上次不一样，宫玄就是故意的，这一次，不管是谁在背后作伥，他都不会再轻饶了。

而月儿更加是难以置信，她不过是打了个盹，再睁开眼睛，就不在天上了。

反而又到了魔族……

“这个小兔崽子！”她暗叹。

魔王在暗处听到自己依旧被她那么叫着，却不禁感觉有一丝欢喜。

被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居然感到幸福。

“红蛇，为什么擅自把她带来？”

“因为我想帮你。”

魔王和红蛇对望，突然说：“我不会就是你那个劫吧？！”

红蛇：“……”

魔王摇了摇头，“你惨了，你真的惨了，你说你要成神，你却在未成神便得罪了那些神仙，你真的惨透了。”

红蛇沉默。

“不过……”魔王补充，“我可以收留你。”

红蛇感动地流下了冰冷的眼泪。

她说：“好。”

成神有什么了不起的，做魔又有什么不好的？

神会抛弃我，我知道，但你不会。

红蛇一边感恩，一边爱着，一边痛着，泪眼模糊地看着魔王走向他心里的人。

她站在原地，不退，也不再上前。

这个位置，特别适合她，刚刚好。

红蛇抿唇一笑，她的任何一切看起来都好冰冷，可是，只有她知道，蛇也有情感。

月儿抬头，看见魔王走了过来咬牙道：“你又在作孽了。”

魔王耸肩，“我伤养好了，不作孽多无聊。”

月儿无奈至极，“如果你父王母后还在，一定会揍你的。”

魔王瞪了瞪眼睛，“那又如何呢？！你认为，我会怕被揍吗？！！”

月儿：“你不怕……”

魔王满意地点点头。

月儿站起身，“我饿了。”

魔王诧异了一下，“哦。”挥挥手叫人下去做饭了。

月儿一笑。

魔王走向她，“你不怕？”

“不怕。”月儿道。

魔王犹豫了一下：“我不可怕？你为什么不怕我？你为什么……不怕我也不喜欢我？！”

月儿看了他一眼：“你敢绑架我，怎么，还要我把你当做朋友？”

“不，是喜欢……”他解释，“朋友之上的喜欢。”

月儿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兔崽子。

“不懂事。”她道，“人都知道不能破坏别人夫妻，你却不知道。”

月儿最终没敢说自己已经身怀有孕，怕这个小兔崽子偏激之下伤害她的孩子。

魔王自她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

等饭菜上来，月儿安静地吃着。

忽然感到困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月儿醒了过来。

魔王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地守着，看着她醒来后，冷不丁道：“我们成亲吧。”

月儿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他，微笑地应了一声：“好。”

魔王笑了，握住了她的手。

暗处，红蛇看着月神的眼神，从吃了第一口饭后开始有变化，她收了掌心里的断情。

多加的那一味药材，让月儿也尝了张郎曾经尝过的东西。

红蛇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这才是主人的全部计划。

月神，对不住你了。

月儿的眼神总是藏着茫然，有时候，连魔王都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

水神果不其然找过来了。

魔王事先早就跟月儿讲了一个故事，在故事里，求而不得的人，自然换作了水神。

“你一定要知道拒绝，当他要带你走的时候。”

他叮嘱道，看到月儿点头，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月儿却好奇地问：“你怎么那么紧张？”

魔王微怔，苦笑：“我是吃醋了。”

月儿眨了眨眼睛，没再次说什么。

等宫玄来了，魔王把月儿带了出去，举止从容，他微笑，与宫玄对望。

优雅而凉薄的水神冷冷地看着他。

“月儿，过来。”

月儿却摇了摇头。

宫玄愣住了，看向她。

月儿的眼神很清澈。

很认真的拒绝了他，说：“这才是我的家。”

月儿捂着肚子，“而且，我已经有了身孕。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从前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快放手吧……”

魔王得意地扬起唇瓣。

宫玄快被气笑了。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魔王挑眉：“你猜猜啊！”

宫玄按眉，最后说：“你信不信，我灭了你？！”

魔王点头：“必须信啊！可是，我死了，我的妻子只怕也要随我而去了。”

“是吗？”宫玄下一刻就行动了，坐实了他那句狠话。

宫玄以不可追寻的速度掐住了魔王的脖子。

魔王自知不敌，却没想到，宫玄真的敢……

他双目突然一亮，看向宫玄的身后。

宫玄自然也明白了，刚要回头，听到一句：“不许伤害他！你，放开他，否则，否则我杀了你……”

月儿的那把魔剑握在掌心里，正对着宫玄的后背，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刺进去。

宫玄知道，她此刻被入魔，自然什么都忘了，自然什么都敢做。

他还清醒着，不能让事情朝极端的方向发展，他一受伤，玉帝那边会是第一个感受到的，先王母自然也是。

他的家人，本来就不同意他和月儿，如果，再被他们知道，这一剑，是月儿所刺，那么……

宫玄想到这里，松开了手。

灭了魔王，已经在他的计划里面了。

不着急。

月儿刚要放下剑，却突然感觉到后肩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掌控，往前一推，她嗔目结舌，面色惨白，看着魔剑刺进了宫玄的后背，呆呆地松开了手：“不，不是，不是我……”

宫玄几乎立刻吐出一口血。

同时，天上的玉帝正在处理政务，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穿心之痛，疼得脸色特别难看。

他震怒，他担心，直接袍子一挥，打开了水神他哥哥的画面。

他也就亲眼看到了，宫玄回头望着月神的那一眼。

他们在魔族！

当看到那把带着宫玄的血的魔剑砸在了月神的脚下，玉帝一掌拍碎了桌子，直接去了魔族。

不过半刻，宫玄被突然出现的玉帝扶住了。

魔王震惊地站在一旁，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把魔剑出鞘锋利，宫玄已经晕厥了过去。

而月儿直直地看着宫玄苍白的脸孔，不知为何移不开眼睛，眼角掉了一颗泪珠，但她却面无表情。

“魔王。”玉帝阴狠地看着魔王，“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魔王：“……”

玉帝把狠话砸下了，就代表，这事情，还会有惨淡的后续。

玉帝把宫玄带走了，看也没看月神一眼。

月儿突然瘫软在了地上：“不是我，我没有……”

魔王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她，突然大喊：“红蛇，你给我出来！”

红蛇一出现，就跪在了地上：“我只是想水神要是没了，那么你的后顾之忧也就没了。”

月儿已经晕厥了过去。

魔王走过去抱起了月儿，咬牙看了红蛇一眼：“你是来断送我的吧！”

红蛇痛苦地追寻着他的背影，她想，我可能只是，有一点笨……

天宫。

先王母也回来了，亲自救水神。

身为弟弟的玉帝等在旁边，低着头等着挨骂。

先王母一直冷冷淡淡的，她救回水神，说：“魔剑这一刀，要是换作月老他们估计当场灰飞烟灭了，还好，他和他们不同，功力也深不可测，母后已经把他治好了，不过，他需要静养，一个月之内，不可下地。”

“我一定好好看着哥哥。”玉帝老老实实地接话。

先王母叹了口气，“我若能再对他狠一点，就去拿断情给他灌下去了，可惜啊，那么多年他的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如今还真的下不来手。”

玉帝说：“母后我可以，我亲眼看到月神伤了哥哥，我可以。”

王母说：“她不过被喂了断情。”

玉帝：“那也不是她能伤害哥哥的理由。”

王母点头：“魔族也该改朝换代了，你看着办吧！”

玉帝点头：“是。”

先王母走后，玉帝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静静守了一会儿，让人叫来了月老。

月老道：“断情的解药在水神的手里。”

玉帝：“好，你再把断情给我，我给他喝下去。”

月老微怔：“难道玉帝您不知道吗，断情对您和水神是没有用的。”

玉帝皱眉，“忘了，你下去吧。”

只怕，哥哥醒来后不好交代了。

但玉帝没有想到，宫玄醒来后比他想象的要狠的多，没有嚷嚷着见月神，也没有伤春悲秋在这一剑里，可似乎，这才是他，是真正的水神。

宫玄只说了一句：“整兵吧，我要亲自调令。”

玉帝小心翼翼试探：“灭了魔族？”

宫玄一笑：“不，是篡位，我想当一当魔王。她不是说，她是魔王的妻子吗？”

玉帝：“……你让我想起来，人间中世纪时的那些愚蠢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颠覆了一个国家。”

宫玄说：“去吧，全程听我的，我要亲自灭了他。”

玉帝：“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先王母离开的时候隐隐已经暗示了这一点。

母后似乎，是意要让宫玄统领一界的。

这一劫到底是谁安排的……冥冥之中也许早就有玄机在里头了。

天族和魔族打仗了。

这在三界是一个新鲜事。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听说，水神在魔界受了暗算，魔界有反心，玉帝不打算再容了。

这些年来，魔王渐渐懈怠，整天不见踪影，也的确早就让魔族里有些人不满意了，早就有人恨不得取而代之了。

只不过害怕，所以就没动。

这一战机会来了。

魔王每天要面临的暗算几乎让他习惯，一边又要去重整旗鼓去打仗，终究是精力不足。

宫玄步步紧逼，魔王最终被拿下了。

魔宫一夕之间改朝换代了。

谁也没想到，三个月后，来到魔族做魔王的人，是谪仙水神。

魔王被囚禁在了天上，红蛇在战争中，早就为魔王粉身碎骨了。

而月儿却一直被囚禁魔族。

她瘦了很多，这是宫玄看到她后的第一个想法。

下人没有好好对她，他在暗处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对话。

“现在魔王都没了，谁还管她啊……爱吃不吃吧！”

“她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呢！”

“关我什么事！我还要天天找虫子吃呢！”

那些小妖……

看见出来的新魔王以后，立刻跪了下去。

宫玄和他们，实在是懒得多说：“滚。”

几个小妖圆润地滚了。

宫玄走进了魔宫，看到了安静自闭的月儿。

似乎听到了动静，月儿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他走进她，蹲下来，“为什么缩在墙角？”

月儿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极力去认出他，可是最终失败了，她说：“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你，那一天，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已经不重要了。”他看着她红了的眼眶，“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月儿道：“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真的没有要杀……”

最后的“你”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被宫玄搂进了怀里。

月儿呆呆的。

宫玄低声说：“你曾经说你是魔王的妻子，现在，我是魔王了。”

“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妻子了。”

月儿嗔目结舌。

宫玄笑着放开她。

月儿看着他：“好像不是这样理解的吧……”

宫玄知道她是被灌了断情，觉得她现在这一副自闭的样子挺好玩儿的，而且她醒来后肯定要自责，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把解药给她喝下去，或者是，机会难得，他还想要……逗一逗她。

“就是这样理解的。”他面不改色地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