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玉帝却笑不出来了。

“没想到，她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是他，能这样吗？

如果是他，能做到，主动把宫玄身边的位子让出来，放弃一切，去幻化成一只任人摆弄的狐狸，只为了陪在宫玄身边而不让宫玄受伤。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也许会出现一个女子取代她，也许会出现一个女子，她只能天天看着他们的靠近。

如果宫玄有一天变了心，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还要天长地久地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别人相守。

把命运的主动权交出去，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他会嫉妒，他也不甘，他更不安。

想到这里，玉帝默默地看了狐狸和宫玄很久很久，先王母说了一声，还有事先走了，叮嘱他好好照顾他们，玉帝自然点头，收回目光，目送先王母离开。

先王母走后，莫名地，玉帝也觉得，这个空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他在这里，也算是个多余。

于是，他看着他们，慢慢地，慢慢地后退，退了出去。

狐狸趴在宫玄的头边，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玉帝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不通，为什么月神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哥哥，最后还是个她在一起。

难道，就因为这只小狐狸付出的多吗？！

是啊，可又有谁能做到月神这个地步呢……

宫玄是在三天后醒来的，他揉了揉眼睛。

他一醒来就看到身边趴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一醒来，便和这只狐狸对上了眼睛，不过一眼，宫玄就很喜欢这只白狐狸。

他抬起手，抚了抚狐狸的脑袋，狐狸居然主动侧着脸贴在了他的掌心里。

宫玄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倒是一只很有灵气的小狐狸。”

可说完这句话，他的神色却变得安静了。

宫玄起身，活动了一下，唤来了人进来。

“去把玉帝叫来。”他命令。

“是……”看到宫玄一醒来就像没事人一样起身，谁也不敢多嘴，赶紧就退下去叫玉帝来了。

能管住水神的人就那么几个……

过了不久，玉帝听到消息赶紧过来了，简直马不停蹄，好像就怕来晚了一秒钟，宫玄又会再人事不省过去似的。

“哥哥！”玉帝笑着看他。

宫玄也笑了，抬手，玉帝双眼一红，用手，和宫玄击了个掌。

他突然放下了玉帝的身份，抱住了宫玄。

“哥哥，你真的把我吓坏了。”

白狐狸：“……”

宫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我没事了，你别怕。”

玉帝重重点头，像一个故意撒娇不离开的孩子。

小狐狸呲牙咧嘴鸣叫了一声。

宫玄微怔，推开玉帝，转身笑着看了那狐狸一眼：“这是谁的？”

“……你的。”玉帝撇撇嘴，还是说了。

宫玄诧异：“我的？我没养过狐狸。”

玉帝却没有说话了。

但是，终究是躲不过去。

宫玄叫他来，也就是为了问月儿的下落，“她在哪儿？一定吓坏了，我得去见她。”

玉帝垂下眸，“她伤了人，她还吓坏了？！”

宫玄看着玉帝。

玉帝：“……好，她吓坏了。”

宫玄抬头，拍了拍玉帝的头，“别怪罪她，她也是……不想的。”

小狐狸一下子蹦了起来，直接从床上蹦到了宫玄的后背上。

宫玄呵了一声，微侧过身，把狐狸接到了怀里。

“快说吧，月儿在哪儿？正好把这只小狐狸送给她，她应该很喜欢！”

玉帝心想，真是，色，令，智，昏，啊！

宫玄不那么有耐心地看着玉帝：“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玉帝叹了口气，扶额道：“她不就在你怀里吗？”

宫玄怔在当场，低头和狐狸对视。

玉帝轻咳，道：“哥哥，母后说，月神太愧疚了，太自责了，太像个人放不下了，仙根已经不稳，仙气一天天也在散，月神便请母后帮了个忙，月神说，她已经爱你，到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你了，她不想再伤害你了，可却总控制不住用伤害你的方式，来感受你的爱，她不想再伤害你了，所以，她选择自己化身为一只狐狸，她留下了自己这一条命，从此也放弃了一切选择和权利，她只想要静静地陪着你，又能相安无事。”

宫玄一个字一个字听着，一个字一个字，听进了心里，他还是看着怀里的狐狸，怀里的狐狸蹭了蹭他的心口。

宫玄像是突然回神，无声地紧紧抱住了她。

玉帝看到宫玄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完真相一时也不敢多待了，于是退了下去。

给他们两个人空间。

宫玄把月儿抱在怀里，回头坐在了床榻上。

他苦笑：“你就这么想我吗？”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你伤不了别人，也无法去伤别人，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才会选择把痛苦分享给我，对不对？我怎么会怪你呢。夫妻不就是这样吗？！”

“我怎么可能会怕，会怪你，更不会离开你，你不必不安，我陪你一起熬着就是了。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一定能走出来，可我也没想到，你自己把自己折磨得差点永远消失了……月儿，你让我觉得很挫败，好像无论如何，我都护不好你一样，当然可能在你那里，你也会想要保护我，却发现……”

宫玄体会地笑了一下：“却发现最后总是欺负我了，对吗？！”

小狐狸的爪子碰了碰宫玄的手。

宫玄握了握她的手，道：“罢了，罢了，你既然觉得这样好，那我就随了你吧。”

“你啊，平时看着都听我的，遇到事情都眼巴巴地看着我，但是关键时候，自己的主意，还真是多，往往先斩后奏！！！”

“你啊，就是看住了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狐狸听懂了似的，趴在宫玄的心口，不停地蹭着毛茸茸的脑袋，像是撒娇。

宫玄笑了，“好，那我们就这样。”

狐狸闭上了眼睛，安然地感受着他充满力量给她安心的怀抱。

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到了。

花神早早地就带着自己的人上了天庭，配合盛宴起舞。

这一天，热闹得很。

宫玄一个人抱着狐狸坐在角落，他看着眼前的欢声笑语，突然说：“月儿，像不像你我的初遇？！”

不是凡间三生三世里的初遇，不是天上万年后的初遇，而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遇到。

万年前，洪荒刚分，天地也立，众神归位。

那时，他还是天家玉帝的长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一天，也是桃花节到了。

宫玄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不染尘埃，所路过之处，仿佛都变得更为干净了起来。

他走进了宫殿，看到仙家都到齐了，就连舞也起了，跳在中间的，正是月神。

“哥哥，你来了！”不远处弟弟走了过来，领着他去坐下了。

当时，他随意看了眼那翩然起舞的人，对上她的目光，当下只觉得这位仙家精气神十足，眼中有光，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

月神的容貌，四个字花容月貌却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那是惊为天人。

不过，落在了宫玄的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位看起来很有精气神的神仙。

宫玄独自饮酒，他不喜欢热闹，他独爱清冷，今天来，也不过是想出个场，证明他来过了，就走的。

他喝了两三杯，便站起身，打算偷溜，却在偷溜的时候，和行径偷小，明显同样偷溜的人撞到了一起。

他们都在注意四周有没有人乱看，逮到他们，于是两人背对背撞起来的时候，水神还算淡定，月神却已经张大嘴巴就要叫了，还好被水神及时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拉着月神快步奔向了宫外。

直到到了银河旁边，水神才后知后觉松开了月神的手，转过身，就见月神像入定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水神笑了一下，显得很慵懒，很放松，“原来不仅是我一个人讨厌那种看似热闹实为空洞的场景。”

月神张了张口，好像才回了神，立刻弯腰行礼：“水，水神殿下……”

水神是玉帝的儿子，所以，自然，比他们大神也要高出一等。

按规矩，他们是要行礼的。

水神虚扶了一把她：“不必紧张。”

翩翩风度，温润有礼的水神殿下，月神自然闻名，不过大家都说，水神不亲近，没有他的弟弟，让人敢接近。

不过大家又在想，这位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做玉帝，当然不能太有亲近感了，那样就缺乏了威严。

这么胡思乱想着，月神看着眼前的水神殿下，却莫名其妙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太对。

似乎水神殿下是那样的，可又不完全是那样的。

“看着我做什么？”水神眼底微微迷茫。

月神就又想起来了，这位水神殿下似乎从来不知道他自己有多么的……多么的有魅力，用凡人的话来说的话。

月神无端笑了一下，看着他眼底那清澈如水的迷茫，连他的深邃，也那么清澈不含一丝杂质，几乎在那一瞬间，她心动了，她知道自己动了心。

对未来的玉帝……

月神咬了咬唇，笑不出来了。

水神看着这个女子的神情变幻好几种，在短短一瞬间，他轻轻摇了摇头，低沉开口：“陪我走走？”

一个人也无所谓，不过今天和往常不一样，身边多了一个人，两个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他的心情也还算开朗。

月神立刻点了点头，“好，好。”

于是，水神转身走在了前面，月神就那么看着他伟岸的背影，默默地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她从没有想过，就连神仙，动心也是那么快的事情。

她从没有想过，今天她会爱上一个人。

因为他的深邃，因为他的清澈，因为他的存在。

今天来之前，月老说她面有桃花，今天可能会遇到命定之人，她还嗤笑一声，说：“我是神仙，我有什么命定之人？我巴不得这样一个人逍遥快活自在洒脱地活个万万年呢！！！”

她真的没有想到，全被月老说中了。

心，里头那么毫无防备地，围着另一个人转了。

她情意绵绵的眼神，在他一回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于是水神殿下怔住了，“你……”

他刚刚是看错了吧？

他怎么觉得，她的眼神深情，还有一点委屈……

他是最高的天神，他的敏锐，是月神等及不上的。

但是这一次，他却怀疑了自己的感受。

月神低下了头，闹了个大红脸。

她不会掩饰，所以现在的神情，简直就是，闭月羞花。

水神殿下再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下，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面上若无其事道：“你回去吧。”

月神抬起头，眼底有点明白了的伤心。

她缓缓福了福身，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天神，不会比凡人愚蠢，只会比他们聪明。

一个眼神，他们就都明白是接受还是拒绝了。

月神低下头：“恭送水神殿下。”

水神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

他神情微犹豫，因为没想到，她是这样的。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他也感慨，只是心情不错叫个现成的陪着走一圈，就又遇到这种事，当下就有点烦躁了。

他以为，她也会和她们一样，直接说破，只是没想到，她只是低垂下了那双有情的眸，说一声恭送，不禁，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拒绝的是不是太狠了……

只是这种事情，优柔寡断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也无意沾染情字，他不喜欢这种多余的，把人或神变得忘了干脆的存在。

当水神转回头，还能看到她的虚影。

她还没走。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决定去月老宫里叫月老收敛一点。

而，月神第一次动心，就直接被拒绝了，在当天。

她心中翻腾倒海，疼得她呼吸都难过。

她转身就去了月老的宫里。

月老，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今天这里会那么热闹。

是月神先到月老宫里的，手里拿着酒，一边喝，一边醉醺醺地说：“都是你……都是你……”

月老苦着脸：“你喜欢上了水神殿下？哎哟谁还不知道他是个千仙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