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落却,说她无意发现你假造了一道遗旨,那道遗旨,指明推你登位,现就藏在你书阁二层。”说得再不客气一点,就是密谋造反。
“于是你将她囚了,对外制造了她已被刺杀身亡的假象。”欺君之罪。
“她九死一生逃出来,听说旧友颜霊已在朝为官,如过街老鼠去寻求庇护,天佑她,与老大相碰在状元府。老大如今把她带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任由皇帝灼灼地,危险地剜着他,弋静深将手中碎片轻放在前来宫女的手中,大太这时让人来收拾残景,一怕皇子伤了手,二是想借这来来往往的生动,缓和一下,这被皇帝一人之力封闭起来的,令谁都不好受的空间。
弋静深未曾言语,顾落却本以为,他会看她一眼,至少不会那么,那么无动于衷。
可她错了,似乎这宫廷中所有的把戏,他都尽收于怀了,难惹他七情分毫。
大王爷横眉,冷视了弋静深一眼:“如若不是遇到落却,本王此生都不知道,三弟竟是这样的人。”
弋静深突然轻叹了声:“总想着置我于死地,无孔不入……”
“怎么,三弟觉得这是落却对你的诬陷?!世人皆知你们,两情相悦,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才会导致她冒着生命的危险,到皇帝面前告你御状!”
弋静深此刻看向皇帝:“那就查罢,彻查。”
“不用彻查了。”顾落却轻轻发声,抬眸看皇帝,跪了下去,让所有人都一愣。
弋静深此刻才正视她,嗓音低沉:“为何?”
顾落却面目嘲讽一笑:“江王书房二阁,必藏假旨,因为这一切,早被大王爷安排好了。”
“顾落却!”大王爷一瞬都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顾落却抬起白皙的脖颈,对着上头高高在上沉默深沉的帝王说:“皇上,在来之前,我被大王爷逼着服了一颗毒丹,听说那颗丹药,还是伺候您,为你强身健体甚至是长生不老而存在的宫中师药所出。皇上大可以传来太医,为落却诊治,看看落却到底有无中毒之相。”
她点到为止的反水,真相已呼之欲出。
皇帝唇色重深,可见他之前抿的多紧。
他望着面前二子,他望着面前的红颜女子,当机立断下了两个命令,“大太,你去宣将军带人到江王府搜查,无论查到什么,都不可私瞒,立刻带过来,另外,去传太医。”
大太不敢拖延,应了声遵旨立刻下去办事了。
“父皇!”大王爷声如困兽鸣叫,他双眼瞳孔瞪大,事到临头,再无沉稳之相。
他何尝不知,将军还没回来,怕是太医就来了。
“你怕什么!”老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来气,出口叱喝,“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你看看你那三弟遇事儿是什么样子,你是什么样子本身就不出色还不安分守己,你是不是嫌你父皇活太久了,总是要来折腾一番!”
“父皇……”大王爷一下被震退两步。
然后,他看向顾落却,声音嘶哑:“父皇,她胡言乱语,她没有中毒,没有……就算她中毒,也根本不是儿臣下的毒,这事儿跟儿臣毫无关系!儿臣是被冤枉的!!!”
大王爷也撩袍跪在地上,叩头:“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您最了解儿臣,儿臣不会做这种事诬陷三弟的!如若太医来检到顾落却身含剧毒,那是儿臣一早被这女子给算计了呀!!”
老皇帝笑得很难看:“她算计你作甚么。”
大王爷摇头,木木地,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盯着弋静深:“是……”你,是你跟她摆了我一道!
弋静深朝他看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大王爷收住了嘴。不能说,不能这样说,根本不会有人信的,若这样说了,他的身上,大有可能多被加了一条罪。
可死到临头,耳边仿佛听到太医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脚步声,说什么都是对他的拯救。
“父皇,儿臣在颜霊府里遇到顾落却,是真的,不信你大可传来颜霊一问究竟!也是她跟儿臣说,三弟欲谋不轨啊!儿臣才把她带到父皇面前的!如今她反口诬陷儿臣,儿臣怎能不往三弟身上想:这是不是三弟除我之计!”
皇帝仿佛痛思不得其解:“他除你作甚么?!你们是兄弟!”
大王爷眼球猩红,身躯弯曲,仿佛被泰山压顶,“可真的不是如顾落却所言的那样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宣了颜霊。
皇帝面庞威严,声如寒冬:“朕不会偏袒你们任何一个,谁有罪,谁有多少罪,今日一并论处!”
而后,皇帝让顾落却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落却恭敬应是,低垂着眉眼,老实极了。
“这里,落却要对皇上请罪,落却犯了欺君之罪。一开始,的确是江王将落却藏了起来,他怕有人暗害于臣女,预想等朝中抓住臣女的杀父凶手,再带臣女来向父皇一起请罪。可谁想到,倚赖君恩,凶手是被缉拿归案了,当臣女以为无事了,却被大王爷抓了去。”
“你是怎么被大王爷抓了去的?!”
顾落却摇摇头:“臣女不知,昏昏沉沉地便睡过去了,醒来已不在江王府。”
皇帝蹙起剑眉,发问:“之后?”
顾落却凝眸看了一眼面部抽搐的大王爷,道:“见到他后,他给我喂毒,逼我按他说的做,我不得不假意屈服,不然恐怕会生不如死罢,也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弋静深听到最后一句时,低头勾了勾唇,似嘲似笑。
从她的角度做整件事,她完全把颜霊剔出去了,不让颜霊沾这一身是非,确是她的作风。
又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大概谁都不会想到,这天底下竟然有一个不惜命的女人,迎头一反水,她就能让你的天变了,也教你知道,即便捏着她的喉咙也不见得能控制她分毫。
他的大哥,怕是怎也想不到处心积虑,没败于他,亦未曾败于其他兄弟,却败在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