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不是早就怀疑了,又怎么会是这反应呢……
乌云压顶,她丧失力气。
“爱……”他并不熟悉的咀嚼这个字眼,俊美的面容上呈现了最清澈的疑惑,“真的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出口,又那么轻易地否认吗?!”
遥夭痛得说不出话。
大刀猛劈于心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为人知地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弋却深望着遥夭,“你可以如此,如此不负责任,”他嗓音低沉到了极点,“可你有什么资格对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
“遥夭,你真的不怕朕砍了你吗?!”
他自嘲一笑,须臾后,“你是故意的,断定了朕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是不是?!”
遥夭低下了头,面色惨白如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弋却深:“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那些话,与朕乖乖回宫,朕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遥夭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如此骄傲的人,为什么偏偏容下了,这沙子。
她有多想答应他,现在就只能对冷硬的拒绝他:“我不能,我不能回去。”
拳风狠狠擦过遥夭的脸侧,她定在了原地,含泪望着突然出手的他,明明对付她,他不费吹灰之力,可偏偏,他看起来却比谁都要狼狈。
那一刻,她不怕,她只想拥抱他,温暖他,告诉他:遥夭始终是他认识的遥夭,她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此生,是他了。
可是弋却深到底是凡人,他听不到遥夭在心里说的话,他所见所闻,皆是遥夭的无情。
“……”弋却深慢慢地收回了手,将那只受伤的藏在了身后,他面无表情,轻启薄唇,“是不是朕做的哪里不好,朕可以改。”
遥夭两行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嘶哑开口:“世上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是遥夭不好,是遥夭爱上了……别人了。”
“他能给你想要的吗?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用他给的。”
“为什么?”
“爱一个人,不能拥有完全的他,没有什么,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遥夭盯着弋却深的侧脸说,“这才是爱。”
弋却深,冷冷一笑。
他走前,扔下了一句话:“遥夭,朕宁愿这辈子,从没有遇见过你。”
他没有求过谁,可今天过后,他知道,他求了一个人,求这个人回来,回到他的身边,他可以改掉一切,他身上她所不喜欢的……可还是被狠狠地抛弃了。
爱?他再也不屑。
遥夭双腿发软,突然就摔倒在了地上。
弋却深打开宫殿的大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如从冰冷的地狱里传过来:“遥夭,如果你是被谁强迫,大可不必惧怕,朕可以解决一切,但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离开我,可朕也许是猜错了吧,你遥夭连死都不怕,还嫩怕什么。朕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朕走?!”
后头传来熟悉的抽泣声,弋却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有些紧张,也许,她真的是被强迫的,也许,她愿意跟他走的……
“对不起,皇上,回去吧,把遥夭忘了,好好生活,便算遥夭求你了。”
“……好。”
弋却深稳步迈出门槛,离开了这所宫殿。
遥夭目送他的背影,一直到望不见了,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割舍……
她悲凉地笑出了声音,原来,这便是爱别离。
直到,弋却深踏上了宫外的轿子,才不再隐忍,一口淤血吐了出来,陪同在侧的,正是春生。
“你不是接遥夭出来,咱们一起回去的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区区波斯小殿,还有人能伤得到你?!”春生一边拿出瓷瓶倒出一颗丹药,给弋却深服下,一边不可置信道。
弋却深身心俱疲地往后一靠,血唇微启:“以后,别再跟朕提这个名字了。”
“你们非要赶在这个时候闹别扭吗??”春生无语。
弋却深自嘲一笑:“是啊,若是闹别扭,她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不可?!可见,她是在认真地不与朕回去,认真地抛弃了朕。”
春生一下不敢说话了。
心中不安,眼神不安,浑身都坐立不安。
这对帝后,到底怎么了?!
可,几天后,他们受波斯目送,回大庆时,春生也没能得到答案。
时光如水流逝而过。
一晃两年。
阿嘎多下了朝,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遥夭的宫殿里,正看到她站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望着那颗梨花树。
当年,他卑鄙地拆散了他们,眼见着遥夭从开始的张牙舞爪,不服倔强,到后来的生同死人,面无表情,他一时之快,如今却有点惆怅了。
外人都道他宠着一个不知身份的中原女子,这当然是他故意让人传出去的,传到大庆,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的。
而那个人,天下之主,三宫六院。
谁都够不到的天。
阿嘎多思绪微止,走进了院子里,站在了她的身边,含笑道:“我今天给你带来了那个人的消息。”
遥夭微愣,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攥紧:“说吧。”
这两年来,他都会给她带来弋却深的消息,不过,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是在折磨她,仿佛就报了爱不得所爱的人的仇似的。
这一次,又是什么刺激她的消息?!
“皇上有了新生子。”
“……”
之前,都是什么,弋却深纳了什么什么妃,她痛,这一次,她以为她已经麻木了,不会再被这个邪恶的小人影响,可,她错了。
忽然,很想念她的孩子们:“你能不能再给我带一些,我孩子们的消息?”
“呵,你倒是终于想起你的孩子们了。”阿嘎多耸肩,道:“你的三个孩子全都被太上皇他们带出宫了,据说,似乎是太后不放心,怕再待在宫里,有些人,会伤到这三个孩子。”
原来,那个宫,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了。
遥夭泪眼迷离:“他也许了吗?他也允许了,景儿,还有儿子们离开他吗?!”
“是。”
遥夭兀自消化着这样的痛,“他可曾,在这两年里关心过孩子们?!”
阿嘎多诧异地看着她:“你以为皇帝如同本王那么自由吗,可以随便出入宫殿,你的孩子们都去了宫外,跟他怎么可能见得到,除非,他召。可是,本王只听说,你的孩子们不曾再回过宫,他们现在,如同百姓。”
原来,是这样吗。
遥夭收了泪,冷冷地看着阿嘎多:“你满意了吗?”
阿嘎多微微一笑:“十分满意,本王宁愿他三宫六院,也不要他那颗心,给了别人。”
“你的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遥夭眯眸望着他,“若不如你愿,你便不择手段地毁了,你就不怕得到报应吗?!”
“本王只相信,人力可平天下,报应?那都是你们这些手下败将的寄托罢了。”
阿嘎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不。”遥夭正色道,“这不是寄托,报应,因果,都是息息相关的,都是存在的,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
阿嘎多摇了摇头:“你莫不是疯了吧……”言毕,他转身离开了宫殿。
遥夭站在梨花树下,她微笑,语气平静:“上苍,我等着看,你惩罚他的那一天,一个为一己之私挑起战乱,又不负责任说退就退的人,一个不择手段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如若他拥有了权力,只不过是一个暴君,不能洒福人间的王,不配千秋万代!!!”
……
而大庆。
民间客栈里。
景儿听到春生来了,高高兴兴地跑下了楼:“太伯……”
春生一想到自己都被小辈这样称呼了,不由得摸了摸胡子,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
他望着景儿跌跌撞撞的,不放心地朝前走了几步,接住了她:“你小心一点,慢一点,急什么呢!!”
景儿红着脸,被急的:“太伯,父皇真的有别的小孩子了吗?父皇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春生安静地望着景儿,凑近了才看见她眼中清澈的泪珠,就快要忍不住落下来了。
“母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呜呜呜,母后,母后……”
春生抱起景儿,上楼去了一个安静的客房里哄着,叹了口气道:“你的母后,已经,已经死了,景儿,万不可在父皇面前提起,知道吗?!”
“父皇根本都不来看我们,景儿就算有心提,他也听不到。”景儿自己用小手抹着梨花带雨的脸,“景儿不懂,难道母后不在了,父皇就不爱我们了吗?!”
“他是爱你们的,这一点永远都不要怀疑。”
春生想,他是爱他们的吧……
景儿:“可自我们离宫,父皇不曾来看过我们一次。”
春生哑口无言。
这……
“现在,父皇还有了别的孩子,他肯定是不要我们了。”景儿感到很难受,下一刻,又哼了一声,“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了,有什么大不了,我们还有皇爷爷,皇奶奶,还有太伯呜呜呜呜呜!!”
音调未落,景儿就又忍不住抱着春生的脖子嚎啕大哭。
春生想,这一次,他就算是绑,也要把那个冷心绝情的弋却深给绑到景儿面前,道歉!!!!
回到宫中以后,春生却看到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画面。
他在御书房里找到皇帝,却见皇帝的面前,是刚生下孩子的那个什么嫔妃来着,她跪在地上,我见犹怜,甚是脆弱:“皇上,赐死臣妾可以,可孩子是无辜的啊,臣妾斗胆,求皇上留下他,因为不管皇上愿不愿意,他是皇上的孩子啊”
弋却深拔了剑,直接丢在了地上,坐回龙位上,面容,音调,都不带半点感情:“不要逼朕动手。”
春生轻轻地问:“这是怎么了啊?”
身边的太监声音更轻:“良妃逃了碗避子汤。”
所以,这个良妃好大的本事啊,居然能瞒过弋却深,还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这是有多深的执念啊,又是一个对帝王用了情的女子。
春生轻叹一声,却是讨了弋却深不注意她的巧,生下了弋却深的孩子。
可恨,可叹,又可怜哪!!
春生蹲身,把良妃的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坦然道:“其实不单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也不喜欢,今天我出了宫看景儿……”
待他说到这里,弋却深才赏赐了他一眼。
“景儿哭的啊,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直道父皇不要他们了。”春生又叹了口气,“大人的事情,干嘛牵扯上人家孩子呢,偏偏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半点不抱歉,还觉得理所当然。”
弋却深坐在龙位上,无言。
春生望着怀中咿呀咿呀的孩子:“你不喜欢他,也不必非要杀了他,毕竟他也是你的骨血啊!”
弋却深冷漠地哼了一声:“一个偷来的骨血。”
春生看向他:“那也是条生命。你不喜欢,把这孩子,扔出宫去做个百姓就好了。”
“皇室之血,岂能混乱。”弋却深蹙眉望着春生,“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春生一想,“也是。”
良妃又在求饶:“皇上,求皇上饶了他。”
弋却深:“良妃,宫中最忌讳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算计了朕一回,还想朕放过你们?!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良妃:“臣妾愿代孩子死。”
弋却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不自觉失神,“她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她只要稍微顾念一下孩子们,又怎么会舍得离开……”
春生望着弋却深,“你又想起她了。”
弋却深自嘲道:“朕不准别人提,朕却自己想,的确,错了。”
良妃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心中悲凉的很,难道君心真的不可测,就算付出一切也得不到半点爱?!
“那这个孩子……”春生道,“我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你同不同意。”
“你终究还是想要保下他。”弋却深道,“当真医者仁心。”
春生一笑,指着身侧的太监道:“既然皇室血统乱不得,这孩子又不能死,那就,让他像他们一样吧,一生在宫中。”
良妃脸色煞白,“皇上,你真的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