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蜉永远也想不到,潮启会造反,她想不到,他会把她囚禁,她想不到,他会抢走她的孩子,她想得都快崩溃了,全都是因为这些想不到,在今天,在这一天里,都真实地发生了。
她站在窗前,已经僵了双腿。
潮音,你知道吗,你在为国抗敌的时候,潮启造反了,抢走了我们的儿子,他抢走了我们的儿子,而我,谁都保护不了。
月蜉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却在同时,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把门打开。”
潮启吩咐道。
从门外走进来,抱着孩子,一抬头就看见了月蜉脸上红了,肿了,他目光一疼:“你这是做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不会伤害孩子的,你为什么……”
月蜉冷冷一笑,“我这一巴掌打得不是你会不会伤害别人,而是我看错了你,潮启!”
听着她咬牙咀嚼着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自己是她的仇人一样。
潮启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他叹了口气,走向她。
“那,孩子也不要了吗?!”
月蜉立刻伸开手,把孩子从他的怀里抢了过来。
孩子,原本因为潮启这一路哄,睡得香香甜甜的。
如今,直被这突兀并不温润的动作给吓哭了。
“月蜉!”潮启无奈地喊着,“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他,你不必如此紧绷着一根弦,伤人伤己!!!”
月蜉却一边轻轻顺着孩子的胸口,一边自嘲道:“我怎么敢相信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才给你机会把手放在了我儿子的脖子上……而今你谋权篡位,抢我孩子,做的哪一件事,值得我相信了?!”
潮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他低了低头,“没错,我承认,我现在做的事,都不像你记忆里的潮音的样子,但我自己清楚就好,我不后悔。”
月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潮启笑了笑:“你们就在这里吧,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
月蜉忍不住问:“父皇呢?你把父皇怎么了?!”
潮启一愣:“他是我的父皇,我能对他怎么样,反正,他已经给了我让位诏书,他安心做他的太上皇就好。”
月蜉不可置信:“让位诏书?!”
潮启对上月蜉的视线,点了点头:“月蜉,这个天下,我从潮音的手里,抢了过来,从今以后,他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开心吗?!”
月蜉望着他,突然有了一个难以说出口的想法,“你不会是为了我……”
潮启颔首,给了她答案:“是。”
月蜉成了一个人造反的理由,她怎么敢信,她怎么想信,她摇着头:“你以为我会感动吗……”
“如果要顾忌你,我什么都做不了,月蜉,我做这一切,不只是要你的感动,我要你幸福,你放心,潮音回来,我不会对他如何的。你不是喜欢云游天下吗?你们把什么都交给我,你们去吧,去吧!”
这个样子的潮启,让人怎么去反击。
月蜉皱眉,眼里氤氲着迷雾,遮了她的眼:“潮启,你太傻……”
潮启微微一笑,摇摇头。
这是他心甘情愿的,“就当是替我,走一走天下。”
梦想中的第三种生活,心上人替他过了,何尝不能算是一种他的幸福呢。
月蜉看着潮启慢慢慢慢地后退,她张了张口,鼻子涌上一阵酸涩,你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呢!!!
潮启却红着眼睛,转身走上了那一条孤独的帝王之路。
“潮启……”月蜉沙哑地喊,看到他背影微僵,还是走了。
她见过他不被注意,落寞的样子,她见过为了赶上潮音,努力的样子,她也见过他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样子,她见过深情款款痛心难忍的样子,她也见过他迷失了掐着她孩子的脖子的样子,她唯独没见过他那么悲凉的独身一人。
这就是个傻瓜,一个比谁都傻的傻瓜,傻瓜……
塞外。
雪白的鸽子,停留在潮音的手里久久,直至被掐死。
潮音松开的时候,重重地闭上了杀气的黑眸。
“太子,这该如何是好?!”
朝廷生变,宰相冒死传信,潮音慢慢地转过身,面上清冷无温:“你们在这里,维持和往常一样,有仗就打。另外,我需要一个代替我的替身留在这里。”
“那您这是要一个人回去吗?!”
潮音颔首:“我一个人回去看看情况,潮启想的太简单了,虎符在我的手里,他这个位子,不可能坐得稳。”
“太子言之有理,只要太子一声号令,末将誓死追随!”
潮音冷冷地看着天边最远处,红得像血的夕阳,终,驾马而去。
却也在同时,太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潮启,责怪:“十几年的谋划,是谁让你提前逼宫?!潮音手里拿着虎符,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偷来再行事吗?!”
潮启淡淡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王兄了,你想从他身上,偷东西?!太妃,你大概是真的老了。”
太妃被说得脸白了白:“你……”
潮启微笑:“连个皇位我都夺不来,那这天下我还怎么管,难道我做傀儡,你做真君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太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潮启却看着那越来越灰暗的天色发呆,王兄一定不会把所有的行动摆在明面上的,如果他所料不错,王兄这个时候一定已经偷偷回来了。
毕竟那么大的事儿,王兄怎么放心让别人来勘察?!
他又笑了笑,但愿,王兄这次回来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直接拿剑刺进他的胸口。
晚上,潮启拿着今年的新酒去了太子宫殿里。
他给月蜉倒了一杯,神情还跟曾经一样,亲人的微笑:“我尝过,很好喝。”
月蜉却没办法,再把这个即将做皇帝的男人和曾经那个不太知道分寸的弟弟联系在一起,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尝了尝酒,点点头:“不错。”
潮启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她,只觉得多看一天是一天,以后怕是想见,也见不到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