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天色渐凉。
摆脱冷弦后,安月站在院子里,孤身单薄,她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却看到了她曾经被皇后强硬地灌下毒酒的画面。
其实,谁不怕死呢?!
那一年多的恩爱,不过都是他的一场谋权之战。
她分明在开始就告诉过他,她愿意把那东西给他,她无心权利地位,他要的,她都会还回去,可是他偏偏用感情来骗她……
非要重创她,非要报复她,伤害她也就算了,孩子有什么错?!
他却故意,让她怀孕,用孩子一石二鸟,陷害她,伤害她,同时杀死他们的孩子,多么利落。
一边对她柔情蜜意,一边令皇后身怀六甲,多么虚伪,无情。
如今,他在失去后,终于明白了什么。
可她凭什么要原谅他呢?!
她凭什么要为了他,回到一个她并不喜欢,甚至是害怕的宫廷生活中?!
她闭上眼睛,心里生出阵阵哀伤。
如果从来没有来到这里,从来没有遇到他,她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习惯哀伤的样子。
冷弦走到窗前,落寞地望着院子里拒绝的背影,他真的再也带不走她了吗?!
他要的,从来都是她的心啊……
他再也看不下去,抬脚走出屋子,站在她身后说:“你去睡吧,我在这里。”
安月诧异地回过头,定定地望着他。
他苦笑:“你不愿意和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我也不愿意你在外面受冻,让我站在这里吧,我守护你。”
安月复杂地看着他:“你守护我?!”
她等不到他说话,便嘲讽道:“何必呢,你天生就适合被人守护,被人讨好,被人惯着,被人……去爱,何必为了让我回宫,就装的那么深情款款?!这根本不是你,你又能装多久呢。”
她似乎看透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她说的没错,他不是一个默默付出的人,他如今妥协,是为了她能回到他身边,为了她能愿意,重新去爱他。
可他不是装,他只是妥协,为了她的爱,他情愿这样,他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他受伤的黑眸,就像一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安月心中一动,酸涩了心肠,她别过脸,从他身边走过,扔下一句冷清淡漠的话:“你要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吧,随便你。”
“……我会一直在,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冷弦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
安月背影微僵,关上房门,疲惫地闭上了滚烫的双眸。
月蜉爱上潮音。
安月爱上冷弦。
这份爱,就像生生世世的诅咒,他们为之笑,也为之痛苦,安月想要了断,求个清静,可她知道……她爱过他,她唯一爱过他,现在还没有忘掉他。
她低笑,自嘲,无论抄多少遍心经,她都无法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已经忘了他。
第二天,安月告别后,和冷弦离开了寺庙。
竹叶悠动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并肩安静地走着,心里都有了一丝异样。
“真想永远生活在这里,与世无争,清清静静。”
冷弦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安月看了他一眼,垂下眸:“我也知道,即便你也喜欢这样的生活,但你不属于这样的生活,无论是你的身份,还是你的性格。”
“呵……”冷弦却说,“你这是不相信人会改变。”
安月撇了撇嘴,难得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不过她真的还是忍不住与他争论:“你听过一句话吗?!”
她就想搓搓他的锐气!
冷弦蹙眉,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嗯……?!”
他突然道:“辱骂当朝君王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安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用毒酒毒死我吗?!!!”
“……”冷弦懊恼地蹙起眉心,怎么忘了自己还有前科,都怪做皇帝做习惯了……
“我要说的话就是……”安月慢吞吞道,“狗改不了吃屎。”
“你!”冷弦委屈地看着她,“好歹我曾经也做过你的男人,你怎么就那么狠?!”
安月扯了扯唇:“别忘了,你做过我的男人,你也做过别人的男人。”
冷弦黑眸一亮:“你醋儿了?!”
安月冷冷一笑。
冷弦跟着她,亦步亦趋,“谁让我是一个皇帝……”
安月眨了眨眼,“我没怪你啊,你随意就好,只是别来招惹我,我无意插足于你的后宫。”
冷弦神色低沉地望着她的背影,“我可以不要这个所谓的后宫,我只要你。”
安月笑了笑,“可惜,我不愿意。”
“……”
安月是被逼进宫的。
她一进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一个最清静的地方,住下来再说。
可冷弦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个答案:“朕的龙吟宫是皇宫里,最清静的地方,你要住吗?!”
安月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没开玩笑吧!”
让她住皇帝的地方,开什么玩笑?!!!
冷弦撇撇嘴,“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安月深呼一口气。
冷弦望着她排斥的样子,心知肚明,她不是不喜欢清静的地方,只是不喜欢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
他叹了口气,温柔道:“你就住在龙吟宫吧,那里,清静,也安全,朕放心,至于朕……朕不住在那里就是。”
安月看都不看他:“用不着,我不想欠你的。”
冷弦眼底闪过一丝隐痛:“我不住在那里了,这样都不行吗?!”
“随便给我安排一个地方吧。”安月抬脚要离开,心情烦躁得要命!
冷弦拽住她的手,不容分说就把她拖进龙吟宫,几乎是霸道地把她按在龙榻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逼视着她:“你就住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包括……朕。”
安月愣愣地望着他。
冷弦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她眼底微痛,四目相对,他抚着她乌黑的头发,苦笑:“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住在这里好不好?算朕求你。”
安月眼底氤氲着猝不及防的水雾,就这样流过鼻梁,滑落下来,既然有情,为什么当初可以无情至此?!
他几乎也哽咽了:“别哭,算朕求你的第二件事。”
安月别过脸,独自缓解着心痛。
他抱住她,声音竟然有一种苍凉的意味:“朕真的错了,朕大错特错,失去了你。”
否则,他们现在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你走吧。”安月声音微微发颤,她发现她尤其面对不了他现在的样子,几乎悲伤到了人的心底。
冷弦抚过她的眼泪抹去,强颜欢笑:“那朕走了,你如果……想见朕了,让奴才去通报一声就行,朕来见你。”
他何时宠过这样一个女人,可宠她,却好像是天生的本能,从第一眼见到她起,他就把她放在了心里,以后就再也没忘记过。
冷弦走了。
安月拿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蜷缩起小小的自己,看着熟悉的这里,独自怅然若失。
她本来以为,拿了东西,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月蜉没再召唤她,也没有告诉她拿了东西后该怎么去找她……
或许,这一切不过是月蜉把她推向冷弦的借口。
毕竟,这香包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她的。
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惜,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殿里没点上宫灯,她看着黑暗,就那么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后来,她是在一只掌心的温抚下醒来,她感觉似醒未醒时,自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被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
睁开眼睛,看到冷弦,连她自己,都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该吃晚饭了。”他嘴角微勾,眼中柔情似水。
安月逃避地错开了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他却像着迷了似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容颜,眷念不舍的摩挲,看着她红了脸,他眼底席卷过一丝疯狂,抬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
安月倒在龙榻上,一头乌发海藻一样漂亮地散开在他的枕面上,她乌黑清澈的瞳仁看着他时,给他一种,她心里有他的错觉。
冷弦吻着她,也在看着她的反应,只要她有一点抗拒的意思,他立刻退身,他不敢激怒了她。
可不知怎么的,是因为她才睡醒,还是他的错觉是真,她竟然就这么任他吻住……
冷弦心里微微激荡,很温柔了,一个吻,却害怕弄伤了她似的。
两个人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可闻。
情到深处,他颤抖地动手,轻轻扯下了她的衣带。
他的吻绵延如下。
安月伤感地闭上了双眼,他就像是毒,明知道应该远离,却无法抗拒他的靠近。
“我饿了。”她带着哭声说。
冷弦立刻说:“好,我们吃饭。”
他现在事事顺着她,就连做到了这一步,只要她有一点不愿意,他就算折磨自己也忍了下来。
把她的衣衫重新整理好,他把她抱下了龙榻,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上膳。”
门外的奴才很快应是。
因了刚刚的亲近,安月脸蛋浮着不正常的动人红晕,有些疲若无骨,用不上力气,冷弦就把她抱在腿上,极尽疼惜,喂着她吃饭。
安月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抬起眼皮望着他。
她提着他的心,却冷眼旁观他的沉落,就像他当初一样,她受着他的爱,却随意回应和拒绝。
因果轮回……她心底苍凉地一笑。
“你白天一回来,就睡了吧?睡了那么久,晚上还困吗?!”冷弦找着话跟她说,一边观察她有没有不悦的样子。
安月就着他的汤勺喝了一口汤,捏着他的衣角把玩,慵懒地漫不经心:“住在这个地方,心累,心累,自然睡的也快,跟睡的多不多没有关系。”
冷弦心底一沉,他黯淡地垂下眸:“哦。”
他的龙吟宫,在她的眼里,却让她很心累,那是不是代表,他也让她觉得很累?!
安月看着他失色的容颜,他把她逼回来,就该知道,她不会让他好过……可是为什么,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却并不痛快呢?!!
站在旁边伺候的奴才们,早就对皇帝怀里这个女子起了百分之百的好奇心。
现在,这个女子还能公然不给皇帝面子,要知道龙吟宫是什么地方,就连皇后也没在这里住过哪怕一个时辰,可这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却……说这个地方让她心累?!!
冷弦突然说:“你……愿不愿意用个封号?”
安月冷冷地看向他。
他不是说赐给她一个封号,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用……奴才们都震惊当场。
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还在后头,这个女人清凉的声音说:“我不愿意,我此生不会进你的后宫。”
冷弦张了张口,想问“是不想进后宫,还是随时随地准备离开朕?!”可他哪儿敢啊……
他傻了,一个封号,怎么可能束缚得住她。
冷弦笑着去哄:“好,都依你,你不要,那就不要罢,反正那些都是虚名而已。”
安月蹙眉道:“我不想吃了。”
冷弦放下碗,冷声吩咐:“收了吧。”
奴才们立刻上前,做好了该做的,都退下去了,然后,宫里沸腾了。
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怎么能让皇帝那么宠爱……能和这个女人一比的,找来找去,也就只有当朝那个已经逝去的年轻太后了吧!!!
冷弦用手指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眼神微灼:“还要睡吗?”
安月闭上了眼睛。
冷弦吻了吻她的唇,她不耐地闷哼一声,“别得寸进尺。”
冷弦挑了挑眉,在她耳边低沉地说:“忍不住。”
安月脸红了红,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后宫里的女人有不少吧,你可以去找她们。”
“她们都不是你。”冷弦苦笑。
安月冷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是故意的吗?”冷弦突然问,“这样若即若离……和来时完全不同,你终于,也要报复我了吗?!”
安月嗓子一涩:“我只是不想你过得太好,凭什么你剥夺了我生活的权利,我却不能让你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