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两个字你都牵出来了。”
“好,你是皇上,你说翻脸就翻脸,不肯给人半点解释,也不是你的错,那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对,我今天就欺君了,你怎么着吧”
安月与冷弦互不相让地对望着。
冷弦的眼底是失望,她的眼底又何曾痛快?
“你一定要这样吗?”冷弦几乎被气地笑了,“哦,朕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把朕气得,好赶你出宫是吗?!”
安月眼底又惊又伤,“这可是你说的,皇上,怎么,气了就要把我赶出宫了是吧,好啊,您赶紧把我赶出去吧,我求你了,这鬼地方我待一天都是煎熬,现在还有个黑脸将军天天盯着我,恨不得活剐了我,我巴不得走呢!!!”
门口的黑脸将军凌宇:“……”
“安月”
冷弦气急败坏地低吼出声。
安月淡淡地望着他:“你都说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皇上,那再见了。”
“……”
安月带风似的从冷弦身边快速走过,冷弦的速度更快,一出手就抓住了她的手,他侧脸无奈:“是朕错了,是朕不该说那些话,朕巴不得你留下,朕是一时气糊涂了,朕怎么可能赶你走……你知道的。”
“我知道?!”安月笑了,“我知道什么?!”她红着眼说,“我知道你天天安排人监视我?我知道我住的地方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小事你都会立刻收到?还是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囚犯,呵那个黑脸将军说我是个狐狸精,勾了天下人的皇上,他哪知道我这狐狸精再有本事也翻不出他那皇上的如来掌啊!!”
冷弦压抑地抿了抿薄唇:“朕没有想囚禁你的意思……”
“可你说的做的传达的不都是这个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凌宇过来,你除了要摆平他,你也在利用他来牵制我吧?!有他在一天,我能跑到哪儿去?!!”安月想想都笑了,“我本来也不愿意想得那么清楚,做个傻子挺好的,但这是你逼我的,你来质问我?!可你尊重过我吗。我知道你是皇帝,别人都只有听从的份儿,你也习惯了,可我……”可我不是这儿的人。
安月低了低头,颓然道:“皇上,您是猎人,我和凌宇都不过是您的猎物,来去的自由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来到了这里,我看得再清楚,我又能怎么样呢?!”
门口的凌宇已经被这一番可称作大逆不道的言论给彻底震住了。
“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人?”冷弦也看清楚了,“原来朕要把你留下来,你在心里就对朕诸多揣测,那么不满意,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走?!好啊,朕不留你了,你走啊”
他对她那么用心用力,她却一直把这看作是沉重的负担,煎熬,他再死皮赖脸地留下人家,贱不贱?!
安月嗓子一哽,望着冷弦突然说不出话。
“走吧,在朕改变主意之前。”冷弦偏过俊脸,苦涩地牵了牵唇角。
她今天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他才知道心可以那么痛。
他向来是喜欢听真话的人,可在她面前,他真的听不得真话。
他怕自己会伤害到她,他怕自己失控,即便在这个时候,他挂念的人,仍然是她。
他一个皇帝,已经如此迁就她了,她还想要怎样?!
她全都看不见,只不过因为她不想看见!
安月深深地看了一眼冷弦,抬脚就走了。
门口的凌宇只觉身旁一阵微风刮起,看清楚的已是一抹毫不回头的背影。
按理说,看他们闹成这个样子,他应该高兴,可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盯着那个方向,低低地问了一句:“皇上,要追吗……”
“追什么追,她要走就让她走,朕没有舍不得她”
凌宇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皇上像个小孩子。
而那个狐狸精……
似乎不太像话本里说的那么妖魅邪恶啊……
过了一会儿,冷弦一拳捶了下桌子,走到门口吩咐凌宇:“快去,去找她,悄悄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安全就行……不过,不用汇报朕了。”
不然她又要说他让人
跟踪她了。
一个姑娘家,居然那么信仰独来独往,她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还是说,她的那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凌宇被这样用简直深身地无语了,他一个大将军,现在怎么做起了侍卫的活儿?!
不过老实讲,跟踪那个女人的话,他倒是有点兴趣,可以去一下,看看那个女人到了宫外,能干嘛!!
安月一路走到宫外,这阵子被娇生惯养,不得不说现在有点累了,吃不得一点苦了,她就更生气了,都怪冷弦!
呵,离开就离开,就说这女人不能靠男人吧,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因为男人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一闹个不开心,他还不赶你走啊?!
不过,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本来就不想待在这儿了。
要不是为了他,为了他,她早就走了!!!
安月在外面走走停停,尽情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自由的空气,她望着周边的小贩摊子,突然眉头一皱,想起来一个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她没钱。
她一分钱都没有。
安月心里真的翻腾了,她木愣愣地站在流动的人群中,哭笑不得。
为了这所谓的千年之爱,她真是已经变成一个没有他就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了……
潮音,冷弦,她很爱,也很恨哪……
安月最后拔下头上的钗子,取下耳环,去了典当铺,把手上的戒指,镯子,都一并摘下来了,一样不留,给了当铺老板。
当铺老板看着看着,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越来越认真了,最后他不看首饰了,改盯着安月瞧了:“姑娘,你可知道,偷盗宫中物品,该当何罪啊?!!!”
安月无语,谎话信手拈来:“那是我姐姐在宫中做皇妃,赐给我的,现在我下嫁了一家子,实在无奈,我才拿出来典当的,都是为了生活啊……”
老板狐疑道:“真的?”
“当然。”
门口的凌宇忍不住笑了。
典当老板摇摇头:“可我们是小铺子,这宫里的东西是真不敢收,也不敢用啊……话说回头了,那皇妃都是你的姐姐,能赐给你这么些贵重的东西,你的日子又会差到哪儿去,你会过不下去?!谁信哪姑娘,你就是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偷哪位官家夫人的东西啊?!”
“……”安月烦躁了,“你要就要,不要就还给我。怎么那么多事儿呢,我骗你干什么呢,偷?要真是偷的,我敢那么皇城脚下,青天白日地来换银子啊?!!!我要真是那一行的,我会不懂规矩,我会自投罗网嘛?!明摆着的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是真的没办法过不下去了,才来找条生路的,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啊,老板你不能那么污蔑人啊,这要是被官府逮了去,你可冤了一条人命啊,那举头三尺有什么你不知道嘛?可是要遭报应的!!!”
安月说的一套一套的,让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
“话也说回头了,你看我那么讲究因果报应这些个事儿,你说我能干出偷鸡摸狗的事儿么?!”
安月伸出手,表情虔诚:“但掌柜的,不敢收宫里的东西,我也理解了,我也不勉强,不为难你了,你还给我,我去再找试试”
掌柜的低下头,指腹流连地摸了摸手中的上等翡翠,他叹了口气:“姑娘啊,这只要来路得当,来路得当,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嘛……”
真丫是奸商!安月心想,合着说了那么多,都是套她呢!!
安月就笑了笑:“掌柜的,实话跟您讲吧,从我宫里头有个姐姐你就该看出来了……”她两手一摊,一个老茧都没有,可谓是细皮嫩肉,“本小姐在尚未出嫁之前,也是个千金,只是奈何啊,本小姐看上了个穷书生,从此就要为没钱的日子烦了,我爹娘当时极力反对,最后跟我断绝关系了,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今天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掌柜的,我真的缺银子救急,你看看这些玉石翡翠的,价您看着给吧,只要你别昧着良心,谁都不容易不是……”
安月顿了顿,说,“我还是会回去找父母说一说的,等我爹娘原谅我了,我若有好东西,必定来给掌柜儿的,就当是报答掌柜儿今天的相助了。”
门口的凌宇想,这狐狸精还真是会忽悠人啊……
果然,那掌柜儿的笑了笑,不但全都收下了,还给了一个合理的价格,毕竟典当铺的那也是做生意的,眼前留一线,日后好做人啊。
令与人为友,不与人为敌啊?!
“掌柜儿的,这笔买卖,您不亏。”安月扔下一句话走了。
凌宇只听到店铺里,小二开了口:“掌柜儿的,要是她一走就不回来了呢?”
掌柜儿的一笑:“在这京城做生意啊,在不吃亏的情况下,有些话可听可不听,就是不要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搞僵了关系,得罪了人,那以后不见得有好处,但也不会坏了什么。你说我是选择逢场作戏呢,还是一时耿直,埋下隐患,提心吊胆呢!”
小二的看着这个圆滑的掌柜的,回想刚刚那笑意深深的相处,忽然明白了。
人和人,说穿了,说到底,就是个“玩”字。
会玩儿的人,玩儿得好的人,那以后就是王。
这样说来,玩儿,也是种智慧啊……
安月拿到了一笔银子,首先就去客栈要了间房,提了一壶热酒上去了。
她关门之前,余光一瞥,冷色尽显:“黑脸将军,你跟了那么久,不累啊,出来吧,陪我喝酒。”
凌宇不可置信地走上来:“你居然发现我了。”
安月对着这么个粗神经就笑了,“我没有发现你,我只是炸一炸你。本来我也不确定我后面有人跟着,可我一想着,我觉得你看我那么不顺眼不应该会放过我啊……所以我就随口一句炸一炸,你这么个武人果然最经不住这些,又或者是从来小瞧了我们这些女子吧,瞧,这一炸就禁不住,出来了吧……”
凌宇皱了皱眉头。
“行了,不说了,进来吧。”
凌宇抬脚进门,回头看着关门的安月:“皇后娘娘,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别叫我皇后。”安月无所谓道,“我也不怕死。”
她只怕,只怕最后没死在他的怀里。
安月一想到这里,就头疼,她脸色苍白地闭了闭眼,被心中那种割舍不断的感情给纠缠的五脏俱痛。
“你怎么了?”凌宇观察着突然就表情隐忍,不似寻常的她,“你不舒服?!”
安月咬了咬牙,苦笑:“为什么人要有感情这种东西,为什么我活到现在还被这种东西折磨得生不如死……”
就像是这几世都白白活了一样,人家佛陀没过一生,就在树下领悟,她呢……
凡人就是凡人,在这轮回里,永生永世。
地狱在哪里,地狱就是人间啊……
呵。
安月摇了摇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水深火热的,明明是人间。
大家在地狱里,却都还在为地狱好奇,多么可笑又愚蠢。
“……”凌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像突然发现了,心底的坏人原来也有感情,他实在有点无言以对。
安月沉默地喝了好多酒,最后也忘了对面的人是谁了,她抱着酒壶,流着泪说:“你说他为什么老是皇上,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是女人那么多,就好像我要独占他一个总是显得我不可理喻我没有道理一样……他根本就无法感同身受我的感受,如果我和他的处境换一换,我的身边总是有很多男人围绕着,每一次总是要他来提出话,他来要求那些男人离开,他心里也不一定会好受吧……”
“即便答应了又如何,事实就是事实,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人。如今,他什么都忘了,更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呵……良妃,皇后,还有那数不清的嫔妃……他甚至还有孩子……还要我为他生孩子……在他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的情况下,就要我为他生孩子,去满足他囚禁我的私念,我算什么,我到底在他心里,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