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白点头。
丁林乐了,他舔舔嘴唇,指着自己,“我?祁师兄,我没听错吧,掌门他老人家多少年不曾出关了,竟然还会关心我这么个小人物?还专门派了你来寻我?”
“之前师门已下了五道诏令,命你回去,你一道都不接。”
“咳咳。”丁林摸了摸嘴,“这是有原因的,祁师兄你听我说。之前我是奉了几位师叔的命令,出来找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师父的,你说我都找了这么多年了,鞋都踏坏好几双了,但是我连他老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找着,你说这我能回去吗?我能灰溜溜地回去被他们嘲笑吗?”
“没人会笑你。换了别人,也追不上七师叔。”
“话不是这么说的,祁师兄,别人不会笑,我自己却接受不了啊。”丁林摇头。
“那你可知,你师父,如今已成本门叛徒?”
丁林敛去脸上的表情,他眯着眼睛,伸手掏了掏耳朵,缓缓说:“祁师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七师叔,已是本门叛徒。”
祁月白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三道召你回去的诏令被你撕毁之后。”
“为什么?”
“他屠杀某地员外一家三十几口,还有北疆龙城老将军”
“员外?卢员外?他们家没死人,他们家门前湖里的妖怪湖神才是我师父杀死的。”丁林慢慢地说着,“还有那御龙关的老将军,早二十年前他就死了,是那缕忠魂,一直在北疆驻守,阻挡蛮族南下。”
“”祁月白沉默。
“还有别的么?”丁林问。
祁月白摇摇头。
丁林一提嘴角笑了起来,可双眼中尽是讥讽全无一点笑意,“我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跑遍大江南北,斩杀为祸的妖邪无数,我追随他的脚步,每到一方,只有百姓称颂老神仙到过,哪里会有他老人家做过一点儿恶事的传言?”
丁林沉声道,“我素知师门之中对我师父,乃至对我,一直流言不断。我们从不理会,怎么这次,变本加厉,突然我师父他就成了叛徒?你们谁都没有见过他,凭什么给他安上这么个罪名?”
“人事从来只凭一张嘴说。有人信,那便是真事。”祁月白说。
“你信?”丁林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信我双眼看见的。”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在愤怒,在辩护。”祁月白说,“你是最接近你师父的人,倘若你说他没有犯下那些罪,相比师门的流言,你的话或许更可信。”
“你信?”
“我见到七师叔,自然会知道什么该信。”
丁林又笑了,这一次,他眼中有笑意。
他突然觉得祁月白有些可爱。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丁林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说什么师父是叛徒,其实祁月白也不相信。
“谢谢你,祁师兄。”
“不用谢,所以,跟我回去?”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师父,我不能回去。”
“我找到了你,就要将你带回去。”祁月白说。
“可是我要先找到我师父,那这样,祁师兄,你帮我一起找我师父,找到他老人家,我立马跟你回去。买一送一,你完成任务,我也完成任务,大家都不吃亏。”丁林说。
“你找了他几年?”
“好几年。”
“好几年你都不曾找到他,凭什么你认为我又能找到他?”
“因为你是祁月白?”丁林皱眉抓着后脑勺,试着说道。
祁月白无奈笑了,“祁月白是狗?最擅长找人?”
“啊不,祁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月白脸上笑容散去,“那就先和我回去。”
丁林也不再玩笑,摇着头,“我真的还不能回去。”
两人僵持住,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4
风沙渐渐扬起。
丁林四顾一圈,抬头却发现原来是祁月白反手握住了背后的白夜剑剑柄。
丁林吞下一口口水。
白夜剑出鞘的时候,黑夜都将被剑光照亮。
这是在师门中盛传的一句话,当年他只以为是那些师兄弟们吹嘘恭维祁月白师兄,夸大了。可是如今,他突然感觉那些师兄弟们并没有夸张,反而他们还吹得有些收敛,有些谦虚了。
白夜剑出鞘两寸,丁林盯紧了剑锷之下,他突然发现,鞘中的白夜剑,似乎也和剑鞘一般,黑漆漆。
一柄纯黑的剑,为什么要叫做白夜剑。
丁林伸手摸到了腰间的铃铛上。
铃铛在摇晃,没有响声。
不对,不是摇晃,是颤抖。
丁林愕然低头盯着腰间的铃铛,这丢人的家伙,这种时候竟然怕了?
祁月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着那青铜铃铛。
“唤妖铃?还是唤魂铃?我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两个名字。”祁月白说。
“呃捉妖的时候是唤妖铃,抓鬼的时候是唤魂铃。”丁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心情解释。
祁月白又将白夜剑拔出了三寸。
周围旋转的风带着尘土飞卷起来,刮在丁林脸上,生疼。
“我师父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你强硬一些。只要留你一口气,带活的回去,就行。”祁月白淡淡地说。
他的语声没有起伏,但是这分明就是威胁。
还是非常强硬的那种威胁。
强硬到丁林根本不敢去拒绝的那种威胁。
“祁师兄,我跟你讲,你知道我师父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我知道。”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师父他只收了我一个徒弟吗?”丁林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一副宁为玉碎的大义凌然的表情。
祁月白眉头微蹙,丁林是要来硬的了?
他记起了师父的提醒,丁林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拔剑出鞘,苍啷一声龙吟中,漆黑的白夜剑拖拽着白色强光,逼到了丁林的喉间。
然而令祁月白意外的是,丁林并没有祭出腰间的法宝进行抵抗。
他高举起双手。
一脸的无所畏惧。
白夜剑上的白光消散,祁月白双手持剑,剑锋横在丁林的脖子上。
丁林翻着眼睛看着天上。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啊,我师父他只有我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