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下学期,电视台提供给了学校给学生们的实习机会。
吴晓雪争取到了。
就像争取奖学金,争取三好学生奖励那样,她非常非常努力。
因为当记者,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梦想啊。
所以当她和同期的实习生一起,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走进电视台大厅的时候,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心里却乐得开了花。
仿佛虔诚的信徒终于来到了圣地,能够亲历神圣的洗礼。
吴晓雪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参与了电视台的实习的。
然而。
那段实习的时光,却令她的认知被颠覆了。
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她开始对记者这个行业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他们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全都是嘴上说,但是真的去做的时候,没有人去!他们都丧了良心,他们看不见正义!”
吴晓雪在大排档上喝醉的时候,摇晃着还有一半的啤酒瓶,她是这样跟一同去的朋友说的。
大家其实都挺能理解吴晓雪的。
毕竟,除了像吴晓雪这样的,一直把记者这个职业当做信仰的人。
其他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一行的水,并不浅。
“这当中当然是有好人的啦,很好很好的那种人。就像是我们最尊敬的前辈一样。”同去的伙伴这样劝吴晓雪。
吴晓雪就扭头看她,红红的眼眶里转着泪水。
吴晓雪一头扎进同伴的怀里,哭得眼泪鼻涕一起落下,手里的半瓶啤酒也是,全都浇到了同伴的腿上。
还好,她的同伴并不是喜欢挑事儿的人,虽然心中不悦,也没有对吴晓雪表露。
毕竟他们不能对一个已经在理想上受到了刺激的可怜人再继续释放恶意。
那天之后,吴晓雪就改了自己的目标。
她不想当记者了。
报道救不了人。
她要学习迅哥儿,拿起笔做武器,揭露真实的社会阴暗面。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惜她的投稿没有什么人愿意用。
她甚至自己写公众号,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发布。
然而,她写的内容,无人问津。
吴晓雪或许生来就不是个做这类职业的人吧。
只是她执拗地觉得自己可以是。
虽然她的尝试几乎都宣告失败了。
而那天晚上跟她去大排档的那些同伴,他们当中,倒是有许多人,后来都成了真正的记者,进入了各家报社,电视台任职。
在毕业后变成无业游民的这些日子里,曾经的同伴们偶尔也会邀约吴晓雪出去吃个饭,唱个歌之类,进行一些娱乐活动。
吴晓雪起初的时候去过几次,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了。跟她这样的无业游民不同,她的同伴们,那些真正的记者,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说的话,他们的话题,他们的关注点,跟吴晓雪所知道的,越走越远了。
吴晓雪再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于是,她便不再答应大家的邀约。而同伴们,也顺水推舟,再也不与这个梦碎了的同学联系。
一个人,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仅仅只拥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还要与别的人共用厨房、浴室、卫生间……
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捱过的。
所以吴晓雪迷恋上了使用那个社交软件。
网络上的大家,每个人都那么阳光开朗,那么儒雅随和。
没有了面对面聊天的负累,隔着一个头像和对话框,吴晓雪随便和谁,天南海北,任何话题,她都能够说出口了。
而某些时候,遇上了不开心的聊天对象,拉黑处理,再简单没有了。
网络让这个躲藏在屋子里的女孩儿突然找到了亮光,虽然是虚拟的,无形的,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看,她随便的一句话,一个状态,就有许多许多的网友评论留言,大家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相互勉励着,积极生活着……
吴晓雪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她看着手机屏幕,就这样子一整天一整天地躺着,然而她却过得很充实。
因为大家每天分享给她的那些事情,旅游,美食,电影,书籍。
他们看过,吃过,玩过,经历过,然后告诉给吴晓雪,吴晓雪就觉得很开心,仿佛她自己也混在他们当中,随着他们一样,看了,吃了,玩了,经历了……
吴晓雪像是在织一个茧,很厚很厚的那种,将她自己封存起来,靠着手机和社交软件与外界微薄的联系,苟延残喘。
然而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依旧每天快乐地在网上冲浪,与所有的人分享她的心情。
她从别的人那里搬弄来的心情……
等到吴晓雪发现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时候,是在她已经成了许多话题的主持人,她已经拥有了许多许多的粉丝,她的账号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时候。
她的那个名为“雪满头”的账号。
“雪满头”被烙上了名人认证。
吴晓雪坐在家里,也能够接到来自各个地方的广告通告。甚至还有人来向她咨询购买账号的事宜。
因为她的这个社交账号,好像是,红了。
对这一点吴晓雪的概念其实不算很清楚,毕竟她以前写的那些很用心的文章可没什么人看,她现在经营的这个原创内容的搬运工账号,又怎么会被别人重视呢。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吴晓雪这样安慰自己。不过那些类似电动牙刷,洗脸仪的广告,她还是接了。
因为人家厂商开出的广告费很诱人,而且,她试用过,这些小玩意儿,还挺好用的。
吴晓雪的日子就这样跟网络捆绑上了。
直到那天,她突然看到了一条状态,说是有一个笔名叫做“小白”的画师,原来他的画,他在社交网站上贴到相册里的那些画,都是抄袭的。
这条消息震动了吴晓雪。
她非常生气,她觉得这个小白不能原谅。
因为她非常的喜欢小白的画。
她的头像,就是从小白的相册中保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