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的身份算是市局请来的顾问。
有事没事他就到局里来,还经常跟着黄警官出现场,所以市局的人他基本上都很熟悉。
平日里姚言穿着打扮总是相当随意,几乎接近邋遢,但是局里的警员们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穿衣裳的明显那就不是他的衣裳,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件白大褂,还不合身,穿着这衣裳走起路来要撅起臀部,一颠一颠走得跟个娘炮似的,说不出的违和滑稽。
姚言从位于地下的解剖室往三楼黄警官的办公室走,一路上认得的不认得的警员都用看外星人似的眼神来盯着他瞧,回头率百分之三百,那些惊呆了的熟人愣是没敢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幸亏姚言心理素质相当好,装着无所谓,大踏步往大黄的办公室走。
人家不敢跟他打招呼,他反而还十分友善地路过个人就点头微笑致意。逼得人家只能尴尬地回一个笑,然后加快脚步匆匆离开。平时姚言给他们的印象都是那种寡言少语社交恐惧的宅男形象,今天突然变得这么骚,还是有些不习惯。
姚言艰难前行来到三楼走廊尽头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也不等里边回应,拉了门把手推开门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黄警官一个人,他正靠在椅子里,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举着一份资料皱眉瞧着。
看见门口动静,黄警官转头过来瞧了一眼,瞧见姚言那身打扮,没绷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穿人家雨薇的工作服也太丑了吧!当心别给人撑爆了。”
姚言眼睛都翻上天了,他也没有理会黄警官的嘲笑,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银丝眼镜,检查了下,没坏,戴上了。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呢,钱包,手机,手环,还有那个电子烟。”黄警官指了指办公桌的角落,那里有个小纸箱子,昨晚姚言的“遗物”都收留在这里。
姚言检查了下,东西没缺,就是沾染了些血迹,不太好弄干净。
姚言收起自己的东西,紧锁着两条浓眉,“大黄啊,你说昨晚上搞我那个,跟你们发现的现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他也没有动我东西,不是图财”
“直觉上,我觉得可能是,但是还没有证据支撑。”黄峻在桌子脚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抽了一口,他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姚言,“看看吧,昨晚发给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这些是详细的资料。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遭遇了什么的话,说不定可以从中比对出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线索。”
姚言一边拧开自己的电子烟储油雾化器,往里边加着烟油,一边将从黄峻手中接过的资料摊开来看。
一半文字材料和一半现场照片。
案发现场是在市区金马坊步行商业街隔壁一条城中村的小巷道里,整个巷子的全景与昨天姚言不晓得为什么就想拐进去看的那条很相似。都是死胡同,偶尔有素质低下的住民朝里边丢垃圾大小便之类,肮脏又逼仄,大概只有流浪猫狗会靠近。
“死者杨广发,现年四十三岁,是商业街上一家面包店的老板。离异多年,有一个女儿,正在外地念大学,当年法院把抚养权是判给她妈妈的。”黄峻抽完了一枝烟,忍不住又重新点了一枝。
“根据走访,街坊邻居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人老实,也和善,甚至是有些木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更不可能惹上这么凶残的仇家。”姚言一边看着,黄峻一边给他讲着调查情况。
“他被切成了多少块?”姚言翻着照片问道。
“十八块。”黄峻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半枝烟都燃尽了。
姚言翻到了那些残肢的细节照片。
一共十八张,十八个编号。
从照片上看,这些残肢被遗弃到那条小巷的各个位置,不过只是随意地丢弃,并不能看出是用残肢摆出了什么特定形状。
在移动残肢的过程中,尸体淌出来的血迹在这条小巷的各处蔓延,从最里头到巷子口,杨广发的鲜血溢满了这条小巷子。但是却并没有越过巷子口,淌到外边的路上去。
姚言越看这些照片,眉头皱得越紧。
看惯了各种残酷的凶案现场的他倒不是对这些血腥可怖的照片感到不适,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凶手干的事情有些邪门。
“怎么样?能不能进行侧写?”黄峻等姚言放下资料,点开电子烟按钮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口鼻之中喷出一大团甜甜的水蒸气来之后,才问了一句。
姚言摇了摇头,“不行,这些照片太细节了,拿来做证物有用,但是缺乏连贯,打破了整体性,从里边看不出多少东西来。我要去现场看一看才行。”
“明白了,等你把案情了解完我们就过去。”黄峻点了点头。
“对了,昨晚我死的那条巷子的现场还在吗?你看见是什么样子了吗?”姚言问道。
黄峻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那个现场我没有去到,是雨薇直接用编织袋给你拎回局里来的。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收到你手环上的警报还要从大老远家里跑到你那小巷子里给你把碎一地的身体收拾起来,再送到局里给你缝好雨薇也不晓得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了,要遭这种罪。”
姚言没有说话,他伸手挠了挠头,又吸了口烟。
“所以她也没拍照片吗?”姚言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只要你活过来了没事儿就好了。唉,你知道我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多少遍了么”
“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是啊。”
“我估计昨晚上雨薇只顾着把四散的你给收拢起来了,现场什么的她应该没心情去关注。不过你自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吗?你可是被个凶犯堵在巷子里砍死了啊。你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看到?”黄峻觉得姚言有些太靠不住了。
姚言却摇着头,“我真没看到,我看完了那小巷子转身的时候瞥见巷口有人,我才问了一句是谁,接下来几秒钟时间,我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砍死了那家伙好像是第一刀就把我脑袋切下来了这个力气是真的大”
姚言嘴里说着这种可怕的话,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昨晚上被杀死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对了!昨天你是十二点多给我发的消息,我才过了半小时,十二点四十左右就被砍了杨广发是什么时候死的?”姚言突然想起来。
“根据死亡时间鉴定,发现他的时候他死亡已经有段时间了,大致的推测是前天晚上的十二点到两点之间。”黄峻翻着资料。
“这么说如果是同一个凶手的话,只隔了一个白天,他就再次犯案了而且目标是我或者说是随机的?杨广发是在市区步行街背后遇害的,我是在南市区古城酒吧街附近两个地点隔了十五公里左右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犯案么?”姚言思索着,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黄峻知道他思考的时候喜欢碎碎念,也没有去打搅他的思路。他在一旁抽着烟,等着姚言整理头绪。
就在两人思考等候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警员慌张地推开门闯了进来,口中叫着:“黄队!不好了!西山那边有人报警说看见有人持刀行凶,就在他家背后的巷子里,那家伙杀了人之后好像还在肢解尸体!报警那人似乎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明白了!”
“什么?”姚言和黄峻同时转头看着那个警员。
“现在几点了?”姚言大声问道。
“早上十点半!”那警员有些不明所以。
“十点半十二点四十,之间只隔了十个小时不到!”姚言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电子烟主机,“巷子杀人肢解是同一个人吗?可是这个犯案频率是人吗?还是疯子?”
姚言靠着办公桌自言自语的时候,黄峻早就起身抓起衣架上的制服外套,朝门口跑去。
他经过那报告的警员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肩头,“小张,我先过去现场,你等他恢复了之后送他过来。”
说完黄峻拔腿就走。
警员小张点了点头之后担忧地回头去看那个表情怔怔双目失神的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