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刀欢语调平缓，没带什么感情地说了句。

“我确实有一天在路过汽修厂的时候，听见了几个人在讲话。”李志仰着头回忆着，“那天是汽修厂里的电焊声刚好停了，我也是正好听见。我在墙角蹲着，本来想要抽根烟再回家，但是烟还没点着，墙拐角后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到时候，我给她打电话，跟她说是个急件，我在她家门口等着，让她赶紧过来。这小巷子是条近道，不过平时没什么人走，到时候你只要藏在这里，等她一进来，就动手。然后另外有一个嘶哑的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回答说好，十点半是吧？再接着，说话的声音就远了。然后就是昨天，十点半的时候，燕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她取一个快递急件我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听到的谈话，我推说有事，拒绝了她没想到后来我一拉开窗帘，竟然就看见燕子她”

李志垂下头，他因为自责而满头大汗，似乎是有些气短胸闷。

“可是你明知道可能有危险，尽管你不清楚是什么人要准备害她，你竟然连一句提醒都没有跟她说吗？”刀欢问。

李志摇了摇头。

“不久前我刚刚知道了，原来燕子在老家，是有一个男朋友的，异地恋。但是她还跟我暧昧把我当备胎”李志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所以你是埋怨她，想让她受到点儿教训？”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杀人，光天化日的。”

李志抬起头，“这些事情为什么会被人知道？那个卖给你消息的人，是谁？”他望着刀欢，非常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心底那些龌龊的心思，似乎被人扯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了。

这不仅让他羞愧难当，还让他悔不当初。

“那家伙是个刺客，干杀人的活计，总要有些超越常人的手段不过我想你不会想知道他是谁的，大多时候，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刀欢站起身，低头瞧着李志，“你的不作为，虽然不是直接导致淳燕燕的死亡，你虽然跟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我想，你做过的这些事情，不是你读本佛经就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的。”

李志低头无语。

“行了，我就是因为看不惯，所以才回来找你的。只是想骂你一顿而已。”刀欢冷眼瞧着这个胖子。

实际上，刀欢的心里非常的愤怒，因为这个家伙的自私，他明知道淳燕燕即将可能有危险，却为了人家淳燕燕有男朋友而拒绝告知，他如果善良一点，给淳燕燕示个警，说不定那女孩就不会出事。

这个胖子，简直就是个人渣啊。

但是可惜，他做的事情，除了骂他，他没违法，没犯罪，不可能把他怎么着。

刀欢真的只是想来骂他一顿。

所以他开喷了，卧底多年，脏话这种东西，刀欢信手拈来。

他足足喷了这胖子十五分钟，才口干舌燥地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中李志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刀欢其实心想要是他有点儿什么不太好的抵抗动作，就借此机会揍他一顿，但是这胖子是真的老实，刀欢最终都没能找到机会，只能摔门离开。

临走他还回头朝着这幢红色小屋啐了口唾沫。

刀欢离开之后，李志缓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在跟刀欢说了自己其实是知情却不提醒淳燕燕之后，就陷入了自责的情绪，后来刀欢咒骂他那些话他没大听清，只感觉这个警察对自己很失望。

其实他自己也对自己很失望。

要是他做了点儿什么，说不定燕子，就不会惨死了。

正当他整理好情绪，重新拿起桌子上那本书，准备出门去院子里燕子栽的葡萄树下看两眼书缓和一下自己心中的愧疚的时候，他突然又听见了敲门声，不过这次不是屋外大门的声音，而是房子的木门外发出来的。

李志从沙发上做起来，疑惑地走到门前去，准备开门。

难道是那警察又想起什么要来骂他了吗？

李志拉开门，门外的却并不是刀欢。

而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长发，扎了个干练的马尾，痞帅痞帅的，抬手跟李志打着招呼。

“嗨，老哥。”那年轻人笑道。

“你，你好，你是谁啊？”李志有些懵。

“哦，我就是刚才那哥们儿说的，卖你的消息给他那人。”

“你你是个杀手？”李志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啊，以前是，现在在待业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志把书本抱在胸前，这是不自觉的防御姿态。

这个自称杀手的年轻人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有人出钱了，让我来干掉你。”

李志呆愣当场。

他觉得这好像是个玩笑，简直玄幻啊。

前脚一个警察刚走没两分钟，后脚一个杀手上门来告诉自己他要杀了自己。这是什么话？

李志扭头去看院子尽头的大铁门，大门紧闭。

杀手年轻人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两眼，“别看了，那哥们儿走远了，他虽然腿脚不好，走路却不慢。”

李志叹了口气，朝门后缩了缩身子，他准备这个年轻人一有什么动作就关门。

“为，为什么要杀我？是谁要杀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李志很紧张。

杀手年轻人则一副很淡定的模样，“愚人节早就过了，今天我不骗人。”

李志咽下一口唾沫，“杀人是犯法的！”

他说这话时心里是非常没有底气的，毕竟就在昨天，淳燕燕刚被一个雨衣人杀害在他家附近。

“不泄露雇主信息是职业道德，不过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那就是雇我来杀你的人，希望用你的血肉，铺就复活淳燕燕的道路。”杀手年轻人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右手从背后拿了出来，他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欠她一条命，还给她，天经地义。对了，我的名字，叫何顾。”

这是李志最后听见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