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江休学回来之后，姚言曾经问过他。

他消失的这一年半，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每一次，云晓江都笑而不答。

他不肯说，姚言只能自己猜了。

后来，某一次，姚言又问起云晓江，似乎是因为姚言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云晓江对他说了实话。

“我被何明浩介绍去了特警队，特训了远距离枪械射击技术。”

“何明浩这人，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他，但是他的确很有资源，在警察系统里，他认识的人很多，能调动的资源也很多。”

“我接受的训练很辛苦。据我所知，我所在的训练场地并不在国内。”

“半年的适应训练之后，我收到了第一个任务。我没想到，实抢实弹，是真的厮杀。”

“可能用语言跟你形容，不一定能够描绘出我当时的心情和感受。不过，风速很慢，对弹道的影响不大，距离在射程里，目标藏在窗子下方，窗子玻璃反光严重，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我大概能够猜测到他躲藏的位置。我收到了射击的命令，所以我没办法犹豫了。我开了枪。一共两枪，两发子弹。第一发子弹从窗台下沿射进去，目的是逼迫目标移动，促使他暴露在视野中。这一枪奏效了，目标惊惶地站起身，暴露在瞄准镜里，虽然窗玻璃反光，而且他动作很快，但是已经能够让我完成锁定，所以我扣下扳机，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正中靶心，眉间一点红。”

“那次任务之后，我歇了三天，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之后的任务，就再也没有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了。”

“是我要求的，希望继续回来将学业完成。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想逃离那种生活……那不是我的初衷……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何明浩的邀请的。现在想来，他是把我送进了一场噩梦里。幸好，已经醒来了。”

云晓江对姚言说。

那天，姚言去超市买来了很多酒。

他是翻墙下山买的，因为学校的超市，并不提供酒水。

他俩也没有要什么下酒的菜，就这么干喝，配着云晓江的秘密，他俩喝到吐，第二天两人都躺床上起不来，被查寝的校纪委学生记了过，写了处分贴到宿舍楼门口公示。

而喝酒聊天的那天晚上，云晓江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展示给姚言看。

“这是我那一年半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陪伴我的老伙计。”

云晓江输了一串复杂冗长的密码，将那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箱子打开了。

姚言伸头一看，立即汗毛倒竖。

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支拆成零部件的枪。还有一盒黄澄澄的子弹。

这是一支吞噬过生命的武器。

姚言能感觉到。

它漆黑的身体上，流淌着血腥味。

在宿舍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的照射下，它的身上有幽光流转，乍看一眼，竟然有些刺眼。

尽管它是被拆碎成一堆的，但是，靠近看起来，它依旧杀气凛然，叫人害怕。

姚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拎起酒瓶灌了一口，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你就这么把这东西放在柜子里？”

姚言问云晓江。

“没办法，我习惯了，我不能离开它……要知道，我曾经过的日子，一旦没了它，我随时可能会死。”云晓江苦笑，自己喝了一口烧喉的烈酒。

姚言抬头审视着这个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伙。

他终于发现，自从云晓江回来之后，他变了。

他身上多出了一种让姚言感觉陌生的气质。

危险，可疑，又十分强大。

不过，也有不曾改变的东西，那就是，他们依旧是兄弟，死党。

所以他们还能坐在宿舍里喝酒。

所以云晓江将他的“老伙计”这么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了姚言的面前。

“巴雷特。射中你，能撕碎你半个身子。”

云晓江一手拎着酒瓶，另一只手比划成手枪的模样，在姚言的胸口戳了戳。

姚言笑了。

“那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相当可怕，不过我还是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永远不要再用到它。”

云晓江把箱子重新合上，将密码拆乱，然后把箱子放回了柜子里，锁好。

“喝酒！继续。”

他俩又拎起酒瓶子，碰了一下。

姚言收敛了回忆。皱眉看了看面前的姜艺馨。

一只对云晓江而言非常重要的箱子。

在姚言的印象里，似乎就只有那只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里边装着的确实相当了不起的东西的箱子了。

“好，我们马上帮你找。”姚言说。

几个室友也都点头，他们跟着姜艺馨离开商业小街，走进了蛇山后山。

姜艺馨大概地向他们描述了那只箱子的形状。

和姚言猜的一样，就是姚言曾经见过的那只箱子。

云晓江的老伙计。

里边是一支巴雷特。

姜艺馨看起来对这次寻找任务是做了功课的，她将后山划分了几个区域，根据他们早上在山上对应的位置，给601的几人分配了寻找任务。

大家守着自己的一块区域，仔细地弯腰在荒草乱石中翻找。

找到半夜的时候，王大伟他们忍耐不住了，想要放弃，却被姚言呵斥回来了。

那只箱子对云晓江而言太过重要，绝对不能让它就这么被扔在后山。

虽然蛇山山后荒僻无人，鸟不拉屎，但是，保不齐有什么缺心眼的就路过，万一运气好，给他捡到了，那就是大事。

他们几人在后山找到后半夜。

知道天光熹微的时候，常吉福终于叫了起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

大家凑过去，果然看见他手里举着一只箱子。

姚言扫了两眼，是那只箱子没错。

姜艺馨上前接过，很紧张地搂在怀里。

为了表示感谢，她请大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之后，601的人送她上了车，回了她们学校。

箱子被姜艺馨带走了，姚言虽然有些担忧，不过一想是姜艺馨的话，似乎这些担忧是多余的，毕竟，她是云晓江看上的女孩儿。

回学校之后，云晓江还很奇怪，自己这几个室友怎么一晚上不回去，打电话也不接。

是姜艺馨不让他们接电话的。

而室友们心照不宣地都对云晓江保密，没有说他们帮他把他的“老伙计”给找回来了。

室友们上床睡觉。

云晓江下了床，说去上课，结果没人理他。

毕竟大家为他忙活了一晚上，谁还有精力去听课啊。

都是鞋一脱，上床蒙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