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

在这光亮甚至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姚言似乎能够看得见一切的五彩斑斓。

那些细碎的光辉幻化成铺遍了深处大地的一片星辉。

这就是海洋的底部。

神秘，魅惑，充满了令人无限向往的未名之地。

姚言快要被这黑暗的海洋给俘获了。

令他醒转过来的，是氧气罩里突然冒出来的怪异味道。

姚言像是猛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他把迷蒙的视线从海底乱石和细沙中收回来。

他抽了抽鼻子，用力地再次尝试着吸了几口氧气。

是的！一股带着一些刺激的气体从他的口鼻窜入，激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姚言想起来了，这股味道，是氧气罐底部，为了提醒使用者氧气即将耗尽的危险的气体的味道！

这么说来，姚言猛地发现自己钻进海水之后就一直没有注意氧气的数值还有自己潜进的距离。

他在水下停住身形，回过头，看了看来路的幽暗深邃。

看样子，他绝对已经超过了波叔说的危险距离，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几个气泡随着身体的动作在身边升起。

不止是距离岸边的距离了，他现在，甚至已经潜下水都不止五十米。

姚言心里有些慌张。

不知不觉的，他被眼前的海底的迷幻景色吸引着一直朝前，往下。

结果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上下左右静悄悄的，远处似乎有鱼群，波光粼粼，但是鱼群并不能指示方向。

姚言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氧气数值表。

快要见底了，指针已经指向了红色的区域，也就意味着，他需要马上上浮。

不敢细想，姚言双脚飞快地划水，双臂下摆，手脚并用，往头顶的水面游去。

上浮了一段距离，姚言突然感觉氧气面罩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吹气声。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他举手一看，发现，数值指针，已经落到了“0”的位置。

怎么回事！

到达红色危险区域的时候，氧气起码还能够使用个十五分钟。

但是姚言从发现指针标红到上浮，根本没有超过五分钟！

就算是他陷入焦急当中，耗氧量加大，但是也绝对不至于这么快啊。

姚言强制让自己稳住，抬头看了一眼水面的方向。

不行，他没有潜水的经验，在这个位置，看着头顶的水面是碧油油的，根本没办法确定还有多少距离能够出去。

但是也不能耽搁！

在水底下多消耗一段时间，他能逃出海面的机会就更小一分。

姚言深呼吸两次，把面罩里最后的氧气全都吸入了肺里。

靠着这些，他大概还能撑个一两分钟吧。

姚言不让自己去想，他机械地摆动腿脚划水。

这种时候只要看着前方往上划水就行了，放弃思考，只要让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水面就行了！

姚言早就将负重块扔掉了。

他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努力地往海面游去。

能浮上去，就能活！

姚言最后脑海中就只有这一句话，指导着他的所有行动。

然而，随着光亮越来越强，姚言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

他身体里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了。

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米，可是已经隐隐能够看得见水面了。

那层碧绿色的光幕一半的水面，在皱褶，在晃动，在散发波纹和一圈一圈的细小涟漪。海面上似乎是在下雨，姚言看得出来。

快了！

最后拼着一股力量，完全足够他浮上水面了！

姚言心想。

他按耐住心底的欣喜与期望，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划水上浮上。

他眼看着就要接近海面了。

可是，突然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送来了一股汹涌猛烈的水流。

姚言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才高举着双手，想要下压拨送海水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拔。

但是那股强劲的海流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巴掌，一巴掌呼在了姚言的头上。

他被看不见的水流冲晕了。

手足不可控地在海水里胡乱挥舞着，姚言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只觉了。

他怔怔地瞪着眼睛，看着旋转的水流，看着绿色的海面和深蓝的水底在自己的面前交替出现。。

他在海水中翻滚不已。

水流夹着他和众多的鱼群珊瑚，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奔泻而去。

海洋的宽广足够吞噬这颗星球。

何况姚言小小一只，甚至微不足道。

真是凄惨啊，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这样子消失在大海里了吗？

姚言最后的意志，却是在自我缅怀，满满的都是遗憾和可惜。

他已经不妄图尝试抢救了，在海水里，他可没有那样的能力逆转结局。

所以当姚言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是茫然无措的。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高大的货架，上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各种装备道具，都是潜水用的。

脚蹼，小皮艇，船桨……

头顶的日光灯管青青惨惨，还响着“嗡嗡”的轻微的电流杂音，简直就像是苍蝇在叫。

姚言朝右偏下脑袋，抬起左手拍了拍左边耳朵。

右耳孔里有一股暖流流出，滴答两滴水落到地上。

姚言站起身，身子慌了两慌。

有些心慌，略略呼吸困难，头还疼。

他扶着货架蹲下身，缓了一会儿，再次起身，才好多了。

沿着货架走了一圈，感觉有些熟悉。他看见面前有一扇小木门，推门出去，就见到了那间曾经来过的潜水用品店。

这儿是老狄的房子，他刚才是从仓库的角落里醒过来的。

姚言走出仓库，听见前头餐厅那边有动静。

他缓缓迈步走到餐厅里，一转头，就看见老狄正坐在餐桌前，抄着筷子戳动着盘子里的番茄炒鸡蛋。

姚言闻见饭菜的香味，皱了皱鼻子，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肚子叫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老狄似乎察觉背后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醒了？”

老狄不咸不淡地瞧了瞧姚言，问。

“嗯……那个，老狄，波叔他们呢？”姚言扭头看了看四周，问道。

“波叔？”

老狄挑了挑眉毛，表情似笑非笑。

他这副样子令姚言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和不舒服。

“呵……他做了你之后，当然就该带着饵料离开，去交差去了。”

“你说……什么？”

姚言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眨了眨眼，问。

波叔不再回答他，回头夹了一瓣切碎的番茄，送进嘴里，一嚼，汤汁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