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生带着赵幼菊老师等人一路走,一路不禁惊奇地解释道,“远远地,发现一家大门是开着个门缝,我无意间那么一瞅,发现院子里的杏树上挂着一个小书包,非常眼熟,是用化肥袋子缝制的。
我当即就好奇,急忙走到大门口,走近了一些,我凑眼再一看啊呀!才发现那书包竟然是杨峰的,我都没想到!
他的书包就是白色化肥袋子做的,很大的尿素两个字就在书包的正中间,背带是黑色,有人故意说那背带是他奶奶用她的裤带给缝的......”
“那为什么会挂到树上去呢?”一个学生好奇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男生说。
“说不定是一生气呃!就是的,我是说,说不定他一生气挂上去的!”一个学生很笨拙地解释道。
“那么高!应该是撂上去的吧!”
“......”
如此这般。
大家议论纷纷,很快就来到了那所谓的杨峰家。
正如那学生所说,通过门缝,一眼就能看到一个小书包高高挂在杏树的树杈上,风一吹,还一晃一晃的。
院子里只有一只窑子,窑子并不很大,乍一看,就像放柴禾的小窑,整个窑顶被烟熏的黑漆漆的,如同涂抹了一层黑油漆。
院子并不大,很多地方却长满了杂草,窑子烟筒旁边放着一根早已腐朽了的椽子,椽子上摆着一排排晒干的萝卜干,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棍慢悠悠的,不知在窑子里做什么。
院子正中央是一只大水缸,水面上漂浮着灰尘,以及各种小飞蛾,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清晰。
胡豆豆曾听人说杨峰之所以有个小外号鹿羔子,除了他长了两条瘦长瘦长的麻杆腿之外,再就是他家养着很多很多只梅花鹿,非常好看。
没想到,杨峰家几乎什么都没有!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场景,胡豆豆禁不住一股股寒酸劲儿,像热血一样直往头上涌,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走错门了。
按照杨峰在学校的处事作风,甚至是个人气质,让他很难相信杨峰家会这么穷。
此时此刻,除了胡豆豆之外,几乎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同样感到震惊杨峰家怎么可能这么穷!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赵幼菊老师这才对杨峰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那时她要求全班学生理发,他为什么不理,她说了他两句,然后,他为什么哭!
那时学校开家长会,她命令他叫家长来,他为什么不叫家长,她说了他两句,他又为什么哭!
那时他连续多次迟到,她觉得他屡教不改,然后,她就严厉地批评了他,他又为什么哭!
一时间,赵幼菊老师竟觉得自己有点亏欠杨峰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关心一下学生的家庭状况,而不是一味着要求所有学生遵守学校规章制度,而不是一味只知道用戒尺打学生手背,只一味惩罚学生。
......
大家沉默良久,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有的人竟在为杨峰家的穷感到悲哀的同时,又非常敬佩他的乐观心态,然后,不知不觉将自己代入进去假使他自己就是个班长,家里穷的叮当响的话,他还有什么勇气去管理学生?还有什么勇气敢在学生面前大声说话?
有的人则敬佩杨峰就像神话故事中的英雄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每个神话中的英雄,家境都非常穷困,也就应验了那句英雄不问出处的话。
这些学生一想到这里,无不感到全身没跟血管里的血液都热血沸腾起来!
此时此刻,胡豆豆的心情更是复杂的,他觉得这次全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的话,杨峰也不至于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
尽管他觉得他外婆也穷的没话说,可是,相比杨峰家,就真的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很快,正当大家都在心里想着要不要走进去看看时,隔壁家突然走出一个比杨峰稍大一点的男孩。
那男孩见杨峰家门口旋着一堆人,就好奇的端着一只洋瓷碗小心翼翼站在他家大门口,一边吃着红油面,一边瞅着那群人,操着一口方言,小声问,“你们找谁?”
这时赵幼菊老师站出来,非常礼貌地走到那男孩面前,说,“我们找杨峰,我是杨峰的老师,他们都是杨峰的同班同学。”
那男生听罢,一脸的不屑,大口吃了一筷子面,然后,有点不情愿地点点头。
“杨峰家大人呢?”赵幼菊老师急忙问道,“还有,杨峰人哪去了?”
那男孩摇摇头故意说他没见到杨峰,然后,老实地告诉了杨峰的家人,“杨峰家大人就是他奶奶。”
“再没有其他人了吗?”赵幼菊老师又关心地追问。
那男孩略一沉吟,说,“杨峰有个哥哥,现已经离家出走十几年了,一直没回来还有,杨峰还有个妈,可是多年前就跟人跑了,因为杨峰他爸当时病死了。
杨峰他妈跟人跑了之后,家里就只剩杨峰和他奶奶了.....就这样子的。”
那男孩说罢,急的又吞了一大口面。
“呃!杨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赵幼菊老师突然想起似的说。
旋即,一扎猛推开大门跑了进去。
这时其他学生都跟着也跑了进去。
胡豆豆也正跟着要进去,并且已经跨进门好几大步时,那男孩突然又改口说,“我知道杨峰去哪了?”
“你知道杨峰去哪了?”胡豆豆好奇的立即停止脚问,紧跟着,倒退了出来。
那男孩点点头。
“那他去哪了?”胡豆豆好奇地问。
那男生却又绕起弯子来,“那你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我,我是来给杨峰送奖状的啊!”胡豆豆笑着说,“你不知道,杨峰在我们学校运动会上跑了第二名,有两个第二名奖状呢!还有很多小礼物......”
说着就把附带的奖品玩具,以及一些学习用品拿出来给那男孩看。
那男孩看了看,先是好奇了一阵子,因为他迄今为止都没见过那些东西,不过,好奇之后,又很不屑地说了句,“杨峰不稀罕那些东西!”
“不稀罕?”胡豆豆顿时语塞,觉得自己仿佛吃了闭门羹一样心里瓦凉瓦凉的。
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似乎有罪一般。
紧接着,还不等胡豆豆在开口说什么,那男孩继续又说,“杨峰就是为了拿第一,拿冠军,因为只有拿到冠军,他才能得到那些奖金,然后,他才能用来给自己交学费。
不然的话,下学期他就上不了学......你不知道,他奶奶不知怎的,一年前不小心摔断了腿,因此,后来就只能拄着拐棍走路,什么也干不了。
他奶奶以前是卖油糕的,挣来的钱全都用来供他上学,可是现在就没人供他了,他就只能靠自己。
后来,大概是从上学期开始的吧,杨峰就去沟里挖药材来卖钱,可是那时候,药材也没什么价,卖不了多少钱,开学后,不知他在哪里凑的钱,勉勉强强凑够了学费,才去上的学,不然,从上学期开始他就要辍学了!”
说到这里,那男孩禁不住叹了口气,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杨峰其实挺喜欢上学的。”
这时,胡豆豆一时不知所语,眼睛直勾勾瞅着那几张金光灿灿的奖状,沉默了良久,直到那男孩告诉了他杨峰的去向,胡豆豆这才想起似的跑进院子里把这事告诉给了他班主任。
此时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紧跟着,就朝着那男孩所指的乡间小路跑一样走去。
果然,不一会功夫,大家都看到了几只羊在田埂上悠闲地吃着草。
一旁不远处的小土丘上,杨峰正蹲在上面,双腿蜷曲,将脑袋深深埋进腿里,风把他的长头发吹得乱蓬蓬的,风中还隐约能听到一阵阵抽泣声。
还是胡豆豆第一个发现杨峰的。
当大家都好奇地瞅着杨峰的时候,胡豆豆主动走到杨峰跟前,在他身边蹲下来,轻声说,“我是来找你的,大家都在找你。”
杨峰惊得霍地抬起头来,发现胡豆豆在他跟前,还有其他很多同学......还有他的班主任。
看到此情此景,竟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慌忙用袖子蹭着自己的眼睛,原地站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吧。”赵幼菊老师柔声叫道。
“我们回家吧。”他的同学们跟着也齐声说。
这时,胡豆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柔声劝道,“我们回家吧。”
话落。
杨峰条件反射地咬住指头,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哭声还是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奔涌而出,几乎变成了嚎啕大哭。
胡豆豆顿时也被惹得哭了出来,眼前的一些女生见此情景,也跟着哭了起来。
小山沟畔的风一阵一阵吹拂着,吹拂着赵家庄小学的师生们,也吹拂着世界上一个最懂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