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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灯,两人并肩躺下,毫无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想起今晚经历的这一场,白亦玫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林语之笑:“不知道,但一定是欣赏的。”

白亦玫说:“哈哈,好自信的样子,此话不假。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身上那种特别特别稳固的东西。”

“什么叫特别稳固的东西?”

“类似于某种坚守吧。在时下的社会,这很难得。”

“大总监,你我睡在一张床上聊天,还搞什么文字游戏。”

白亦玫笑起来,接着说:“比如说,你跟纪凌尘直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并没有选择与他同居,他显然拥有经济实力,你却从未在经济上蘸取他的光芒。”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白亦玫给我戴高帽。”

“哈哈,贫。”

“说正经的,或许是习惯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从读大学开始,我已经习惯了自给自足。”

“是啊,宁可花十万块自己买辆电动汽车来开,也不要他送你的宝马奔驰,宁愿自己租房、供房,也从不向他伸手。时下换作哪个女孩子能有这种定力?你始终那么独立自主地生活,这的确会让男人充满挫败感。再优秀的男人碰上这样难以驾驭的姑娘,只怕都要些许自卑起来。况且,你又这样年轻貌美。”

“听起来竟不像是表扬。要论赚钱能力,论年轻貌美,你不是比我更有发言权?”

“听起来更像是互相吹捧。倒也不是批评,我只是忽然在想,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放下那种骨子里的矜持,肯刷他的卡,住他的房子,开他的车,开开心心地依赖他。”

“真抬举我。这是哪门子的定力?你当真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懒惰才是人类天性,在内心深处,没人会不喜欢当‘寄生虫’,不过是不敢,或不能罢了。”

“是啊,将一个人的命运全部拴在另一个人身上,想想都觉得都觉得可怕,但仍有人乐此不疲。”

“但问一问自己的心,是否做梦都期待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最好能叫我爱他爱的几乎不顾一切,好叫我心甘情愿地做他衬衫上第三颗纽扣。就像,就像鲸鱼一头扎进那片深海里,沉溺在海底,根本不愿醒来。如果上苍赐予我爱情,我想要那种。”

“啧啧,太浪漫的比喻。第三颗纽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而鲸鱼只能生活在海底深处。可是重点来了:心甘情愿。你可知心甘情愿这四个字难度有多大?”

“是啊,可爱情本来就可遇不可求,我并不强求。”

“我知道你有心结未解,那十七年里,或许真的有过什么重要的人和事,才会让你哪怕失忆之后都无法释怀。”

黑暗中,林语之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并未答话。

良久,白亦玫以为林语之睡着了,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林语之的胳膊,问:“睡着了吗?”

“没。”

“你当时是怎么出的车祸?”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在医院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听婶婶和堂妹说,我是在离家不远的那条大马路上被一辆卡车给撞倒的,当时还流了很多血。”

“那肇事司机呢?”

“听说事后逃逸了,警察在大约100公里的郊外发现了肇事车辆,但并没有抓到人。”

“那没有再追查了?”

“有是有的,不过听说,那个肇事司机是开了房东的车出来,临时帮房东送货的。他只是个租客,连房东也不知道他的全名,租住在那种破旧到几乎无法居住的地方,只要肯付房租,房东连身份证都不会看。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那关于你失忆这件事,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我的头部受到强烈震荡,而且我的潜意识里似乎不愿对在此之前的事做深度回忆,因此我很可能终身都无法恢复记忆。”

“那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

“希望不大。”

白亦玫听完只觉黯然,其实她心里对林语之的家人有好些疑问,但她不好去说什么,只得尽快结束这个话题,说:“睡吧,明早我还得开会。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我会替你向耿三变告假。”

林语之恹恹地说:“他最近倒是不再夺命连环CALL。”

白亦玫说:“他正需要你发力。对了,顾氏那位,我已跟祝婉芳女士说过,她似乎很有把握帮到你哦,你不妨试试。”

林语之倦声:“她已经告诉了我,我一猜就是你跟她说起的。”

“我也是饭局上偶然听说,好像是顾氏那位曾在美国呆过不短的时间,与祝婉芳和她的前夫交情匪浅。”

林语之不禁想起前几日采访碰壁,自己竟在电话中问了那种搞笑的问题。

“你知道那个传说中目中无人的家伙最怕什么吗?”

“啊?什么?”

“老鼠。他居然最怕老鼠。”林语之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亦玫惊讶地侧过身子,说:“天哪,你终于笑了!你怎知道的?”

“从你提供的资料里看到的。”

“哈哈,加油。”

“睡觉。”林语之长吁了一口气,便侧过身去。她习惯了侧立着身子睡觉,且可以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亮。但是这一晚,林语之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不知睡到几点,醒来时,白亦玫已离开。

她起床,脚已消肿,但一走路脚踝还是会痛,她只好迁就着那只脚缓缓走到窗前,拉开帘子,瞧见外头春光灿烂,心情瞬间也跟着好了许多。

林语之微微扬起脸,闭上眼睛,周身被暖阳包围。不知道为什么,被阳光照耀到的那一刻,昨日种种心力交瘁,似乎瞬间被治愈。

细细想想,休不休息其实并无所谓,早做晚做还是她的事,何时逃得掉似得。白亦玫会做朋友,也会做领导,她们从未因这种上下级关系而影响到彼此的亲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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