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分钟后,老中医已经把饭做好,出来叫张谦修:“饭做好了,进来吃饭吧!”
张谦修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进了后屋。
后屋就一个厨房和一个卧室,刚好够老人住,吃饭是在厨房吃的。
至于黄恩全和张健康,则是等张谦修吃完以后,给他们带过去。
要带去给黄恩全他们的饭也已经装好。
张谦修坐下后,老中医开口说道:“你的性格太直,太急躁了,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张谦修吃着饭,想想自己的处事风格,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确实都有一些直,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老中医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吗?”
张谦修点头:“记得,您那时候说我倔。”
老中医点头:“他是一个老兵,有一次,我们中了埋伏,正在撤退,排长中枪倒在战壕外,死前想把一个包丢进战壕,那里面装着十几个战友的遗书。老兵为了十几个战友的遗书冲出战壕,中了五六枪,硬生生把那一个包给丢了回来,自己的命却丢了。”
“其实,在那个年代,很多遗书都到不了家人的手里。可他觉得那是战友最后的心愿,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张谦修对老中医说的这种老兵其实是很认同,也很佩服的,沉重的点点头:“他其实做的没有错,很多人都做不出这样的牺牲。”
“他是我们当时唯一的狙击手,他的枪法很准。捡遗书的事,谁去也不应该他去,可我们当时正顺着战壕撤退,谁都没想到出去捡遗书。”老中医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后来我们突围的时候,如果他在,我们至少要少死一半的人。”
“我不是怪他,他是英雄,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隐忍是为了更多的人,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你觉得这个事情,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张谦修沉默了一下,当时那个英雄明明知道出去可能是死,他不能让战友去送死,所以自己去,有对错吗?在张谦修看来,这事没有对错。
张谦修说道:“这个事本就没有对错。”
老中医摇头:“有对错!站在他的位置,他只是做了一个选择,但站在一个指挥官的角度上来看,这就是一次错误的牺牲。”
“指挥官不能过多的去考虑死人,他必须要考虑活着的人,指挥官的责任是打赢仗,并且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你们做生意也是一样,一个老板不能为了一点得失没了理智,你要学会看全局”
张谦修上一世没有做过生意,这一世做的还不长,但也略有感触:“您说的是。”
老中医继续说道:“你的性子很直,你这种性子,上火容易失去理智,你其实不合适做一个指挥者,指挥者要知道隐忍,要知道取舍,你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是,你更适合做一个兵。”
张谦修有些不认同老中医的话,反驳道:“难道我们做对的事情有错?”
“没错!”老中医又说道:“我再给你讲一个事,有一次,敌军前线弹药快打完了,我们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做最后进攻,我们接到任务,要打掉敌军一个弹药运输队,切断他们的弹药供应,接到任务后,我们隐藏在他们必经的一个小村子,村子里死的只剩下十几户人。
“敌人的前锋在经过村子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逼问村民,村民不说,他们就杀。我们当时所有人都看着,只要指挥员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动手。”
“我们当时在暗,人数比他们多十几倍,轻松就能解决。但解决他们,弹药运输队肯定会警惕,很有可能会撤退,或者增加兵力运送,那样我们就打不掉他们。他们杀掉所有村民后,在村子里搜了一遍没有找出问题,才让弹药运输队过来,我们原本打算牺牲过半的人拿下这一场胜利,最后我们只牺牲了三分之一的人不到。”
“他们杀村民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肯定能救,但我们救还是不救?”
张谦修顿时不吭声了。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老中医对张谦修说道:“其实,有时候,事情本就没有对错,位置不同而已吗。”
张谦修想了一下自己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说道:“老先生,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对错,但我遇到的这些事情,我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啊!”
老中医微微摇头:“不,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这个年代不可能有战争这么血淋淋的对比,但你要看到事情的本质。”
“你接二连三和这些小混混动手,他们惹你在先,是他们不对。小混混就像屠杀村民的敌人,你认为的尊严就像村民,你的身体就是我们想要赢的战争,你这是选择了救村民。”
张谦修想了一下,摇头:“您这比喻不对,我这关系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老中医看了张谦修半响,说道:“我是三岁识字,五岁读书,六岁学中医医,后来参军,又学了西医,西医见效很快,在战场上西医比中医更合适;但我更喜欢中医,因为中医治病先治人,更能看清本质。”
“尊严在不同的人眼里是不同的东西。气量小的人看来尊严就是胜负、得失、是面子虚荣;但在气量大的人看来尊严是传承、风骨、是仁义礼信。”
“我会对你另眼相看,就是因为你骨子里是注重仁义礼信的,但你一上火,就容易失去理智,变得只看胜负得失。”
张谦修顿时沉默了,他第一次和米贩子冲突,他想过避让;第二次和小混混冲突,他早早就避让了,不想惹麻烦;到了这一次,他总是先下手为强,因为他不想给小混混机会。
在家里他也是这样,一直想着和父亲好好说,但他看到父亲发火,总是甩手而去。
张谦修也感觉到,自己只要一上火,就有些不管不顾,拼命也在所不惜。
“老先生,我似乎有些懂了。”张谦修恭敬的说道。
老中医微微一笑,这是他难得露出笑容:“我之前的那个比喻,就是想告诉你,你天天这么折腾,你的身体终究有一天是会受不了的,认识你这些天,你的伤隔几天就多一点,旧伤没好新伤又来了,这样看起来,你不像一个商人,反而像一个小混混。身体才是本钱,想想为什么别人做生意不会像你这样受伤,你却隔三差五受伤。”
“明白了,以后就算小混混找上我,他们不太过分,我尽量不动手。”张谦修说道。
老中医满意点头:“这才对,但你的锐气不要失了,年轻人有锐气终究是好的,该动手就动手,但不要无谓的动手,你打赢一场架,再从那些小混混那拿个几十几百的医药费,我也能给你治好,终究抵不上你受的伤,任何一次受伤,对身体都是一次损耗。”
“还有,我跟你说这么多,不仅仅是打架这方面,为人处世,做生意也是一样的。”
张谦修应着:“我明白了,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