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农历八月十四,马上就要过中秋了。
过节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是非常隆重的。
过年过节,送礼送节,那是肯定要的,大家也会在这两天休息一下,走走亲戚,吃点好的。
这几天,大家都在忙着置办过节的用品,很多人进县城,倒是让彩票日销额再次达到了十万左右。
张谦修这几天在忙着布置彩票和米店的事情。
中秋他们一家人肯定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可没有时间去管彩票和米店的事情。
彩票还好办,彩票装箱,里面配好保密号码,箱子编好号,然后交给孙大喜,孙大喜按照编号的箱子出售就行。
至于账目,暂时让孙大喜管着,等过完中秋,他再来清理。
张谦修估摸着,等中秋以后,彩票的销售额会再次下降,每日的销售额可能会跌到五万以下,现在的天气本来就已经有些凉了,农村的人也不会有事没事进城。
到了那时候,张谦修刚好可以清理总账。
至于米店,张谦修心里考虑是放假还是让刘彪守着,询问了一下刘彪的意见。
刘彪倒是二话没有说,立刻答应帮忙守店,他们家,因为黄亚男的病,有一些亲戚怕他们借钱,都已经不怎么来往,中秋节他只要休息半天的时间,去给双方父母送一下粽子就行。
张谦修也没有矫情,他本就希望能营业的,当即答应给三天三倍的工资,这些钱虽然不算多,但这也算是张谦修的一个态度。
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干,那就不会亏待你。
中午,学校放假,苏雨薇回来了。
张谦修恰好准备去一趟上岭村,看看何道勋和纪银瑶两位老人,苏雨薇早就好奇,于是跟着一起去了。
张谦修开车到了上岭村,停好车,何道勋家的大门是开着的,一脚进门就看到何道勋和纪银瑶两个人坐在四合院的“天井”中间晒太阳、闲聊。
“何老,纪婆婆。”张谦修提着东西走进门。
何道勋听到张谦修的声音,转头一看,顿时面露喜色:“谦修啊!老婆子,去拿一下凳子。”
张谦修赶紧把东西放下:“纪婆婆,我自己去拿,您坐就好。”
“没事!没事!我去给你拿。”纪银瑶笑呵呵的说道。
张谦修不由分说,快走两步,拿了两把椅子出来。
纪银瑶又去给两人倒茶水。
苏雨薇恭敬的站在边上,细细打量着这房子的布局。
何道勋家这老宅子,可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样的宅子,就算放在农村,也是很少见的。
何道勋的病缓解了很多,但痊愈已经不可能了。
“谦修,这位小姑娘是……?”何道勋问道。
张谦修开玩笑说道:“何老,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媳妇,苏雨薇,她听说了您的事情,就很想见见您,所以我今天就带她来了。”
苏雨薇偷偷瞪了张谦修一眼,开口说道:“何老,您别听他瞎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不过我听他说了您的事,我心中敬佩,贸然跟着一起来拜访,还望您别介意。”
苏雨薇这话说得有些咬文嚼字,现在人说起来,显得有些刻意,但苏雨薇却说得自然,不做作,这倒是让何道勋有些刮目相看。
而且从两个人说的话也能看出来的,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不一般。
何道勋微微一笑:“不介意,不介意,我们两个老人天天守着这老宅子,死气沉沉的,你们来了,添些生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坐。”
纪银瑶这时候也端着茶水和小零食出来了。
现在没什么零食,何家的情况也不太好,所以都是自家炒的南瓜子、红薯干,但纪银瑶是个手巧的人,虽然老了,这做出来的卖相看起来还是非常不错的。
南瓜子炒得焦黄而不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红薯干大小均匀,黄里透着微微的红色,又没有很干,让人看着就觉得有食欲。
“姑娘、谦修,喝茶。”纪银瑶笑呵呵的说道。
两人起身接过茶,道谢。
张谦修喝了一口茶,说道:“何老,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要回去一趟,这几天也没有时间来看您,就提前来看看两老。”
何道勋看了一眼张谦修和苏雨薇带来的礼物,一袋子月饼,一些水果,还有一些肉。
叹了一口气,何道勋感叹着说道:“谦修啊!我本以为,我和老伴剩下的日子,只能相依为命,除了我那孙儿,也无人能谈话了,没想到还能认识你,幸事啊!”
张谦修说道:“何老,您太客气了,您德高望重,跟您聊天相处,也让我受益良多。”
何道勋却摇头:“葛老每次来给我针灸,都会带些吃食过来,然后留下吃点便饭。”
“葛老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我自愧不如,你是葛老的徒弟,我这一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不敢误人子弟啊!”
“您太客气了。”张谦修其实不怎么习惯这种文绉绉的聊天方式,跟师傅还好,跟何道勋他总感觉有些放不开。
张谦修不想用谈生意方式去跟何道勋聊天,跟何道勋又不如跟葛青山熟,张谦修早就把葛青山当成自家人了。
苏雨薇看出了张谦修的不自然,开口说道:“何老,学海无涯,为学日益,您和葛老都是有大学问的人,孔子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您和葛老或许在不同的学问之上各有高低,但我们和你们两老相差甚远,不管跟谁,都是能学到东西的。”
张谦修听了这话,忍不住投给苏雨薇一个赞许的眼色,这马屁拍得好啊!而且说的也算是实话。
何道勋这样的人,是真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明明生活不宽裕,却能把一套珍贵的瓷器送給自己。
像何道勋这样的人,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了,跟他在一起聊天,就能感觉到一种佛家讲的“空”,道家讲的“自然”。
少欲少求,要不是为了他那孙儿,张谦修估摸,他死也不会去卖那些木材,也不会出手那些古董。
何道勋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一些高兴的,他和葛青山聊过,自认为学问、心胸、眼界都比不过葛青山,可苏雨薇这话,却让他觉得,还有些道理。
“苏姑娘,你也是天之娇女啊!说你‘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也不为过啊!”
“何老过奖了,我只是读了几本书,可不敢当,倒是何老,虽然年事已高,却心有万卷书,正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啊。”苏雨薇又夸了何道勋一句。
何道勋发出一阵爽快地笑声:“苏姑娘,我们就不相互吹捧了,看来苏姑娘也是熟读诗书啊!”
“我只是瞎看的,记住了几句。”苏雨薇说道。
虽然苏雨薇是第一次和何道勋见面,但两个人聊得还是挺尽兴的,从一开始的诗词聊到典籍,又聊到历史,最后又聊琴棋书画。
苏雨薇对典籍、历史、诗词比较了解,张谦修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苏雨薇对琴棋书画也很了解,尤其是琴、棋、书这三样。
何道勋一高兴,便提议下一局。
张谦修不懂围棋,何道勋和苏雨薇下棋的时候,就在边上给两人泡茶。
张谦修跟着葛青山经常喝茶,泡茶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围棋一局下起来很慢,最后是苏雨薇输了,但何道勋对苏雨薇的评价却很高。
在何道勋这里吃了饭,何道勋居然送了苏雨薇一把古筝。
“小苏啊,这古筝不是什么古物,但做工精良,就送给你了。”何道勋说道。
“何老,这古筝太贵重了,而且我对于音律,其实也只是懂一点,并不精通。”苏雨薇推辞说道。
“良禽择木而栖,这古筝尚且还算不错,我一直也想给它寻一贤人,我觉得这个人就是小苏你了。”何道勋郑重地说道。
苏雨薇有些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张谦修开口说道:“丫头,你就收下吧!”
听了张谦修的话,苏雨薇这才收下古筝:“谢谢何老。”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两,谦修让我俗事无忧,小苏若是能收了这古筝,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何道勋说道。
双方客气了一番,苏雨薇收了古筝,再次道谢告辞。
何道勋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送两人,纪银瑶将两人送到门口。
就在张谦修和苏雨薇两人要上车的时候,纪银瑶忽然走了上来,说道:“谦修,小苏,有个事情,我想求你们。”
纪银瑶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犹豫过的。
张谦修和苏雨薇都停下脚步,张谦修问道:“纪婆婆,您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
纪银瑶说道:“是这样的,老头子早年读圣贤书,但他对琴棋书画更感兴趣,造诣倒也不低,他本想我们那孙儿学的,但我孙儿虽然聪慧,但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他直接不愿意学了。”
“老头子最怕不能让我们那孙儿完成学业,现在有谦修答应,他算是落下了一个心事;他现在最想找一个徒弟,传授琴棋书画,也不枉他所学一身无人继承。”
“老头子今日对小苏是另眼相看,我看得出来,他想收小苏为徒,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忍住了,他你们多心,也怕外人多嘴,说我们无人养老,就故意收一徒弟,让徒弟替子孙尽孝。”
“如果小苏愿意的话,只要跟着老头子学点琴棋书画就好,不用因为师徒的名分,如何照顾我们,老头子死也不至于有憾。”
“小苏,你考虑一下,这个事情不强求你。”
苏雨薇看了张谦修一眼。
张谦修倒是没有意见,只要苏雨薇愿意学,虽然不知道何道勋对于琴棋书画的造诣有多高,但想来也不会差。
“纪婆婆,我答应,那我现在去跟何老说说?”苏雨薇问道。
纪银瑶摆手说道:“今天不好,你们若是返回去拜师,他肯定会猜到,是我跟你们说的。你们改天来的时候提一嘴,别让他看出来,是我说的,他肯定会答应的。”
“那行,我们等中秋以后过来。”张谦修说道。
“好!你们慢走,我就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