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进这座山匪窝里已经十四天了,李月儿也在惊恐不安中度过了十四天。
她十六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如此漫长的十四天。
之前的日子仿佛隔了一回人世似的,竟都让她觉得模糊且不真实。她模糊地记得自己的童年时光是很快乐的,尽管二哥常给她说起外面正在打仗,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有宠爱她的耶娘,她可以买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可以吃她喜欢吃的甜食……
后来就有人来家里下聘礼了,她要嫁人了。
十六岁的李月儿还不能完全理解嫁人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有点害怕,不喜欢。但又听她阿娘说,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而且她嫁的是钱家二郎,家里有钱有势,二郎也是个潇洒的小郎君,翩翩少年郎。
她才渐渐释怀了。
到了出嫁那一天,李月儿哭了,尽管她经常哭鼻子,但那一天的她哭得格外伤心,她舍不得耶娘和阿兄,更对将要面对的未知的夫君和生活感到莫名的恐惧。
坐在花轿上的她一直哭,无论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怎么哄也止不住。
突然没有人哄她了。
山匪来了。
李月儿也突然就不哭了,倒不是她有多坚强,而是她真切体会到“恐惧”二字的含义。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劫走的,然后又怎么来到了这座荒僻的山上,这座空旷粗糙、发着霉臭味的房间里。
当她恢复意识时,她的翩翩郎君不见了,只有一个浑身浓烈汗臭味道的黑汉子,露出黢黑发臭的牙齿朝她扑过来。
还要撕她身上的衣服。
濒临崩溃的李月儿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挥着双拳拼命地朝那个汉子身上砸去,但她娇小的力道显然撼动不了这位满身刀疤且汗腺发达的黑汉子。
不过她还是从那汉子的腋下挣脱了,又用尽全力提起那名汉子扔在桌上的大刀,无师自通地用刀指着那名汉子,但那汉子却更加兴奋,把满口黢黑残缺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并继续朝她逼近。
李月儿又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颤抖的声音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她从没听过这句话,也没学过,但此刻却很自然地说了出来。而且这句话似乎很有用,那名汉子终于不再逼她了,原地发了一通火,又胡乱说了几句好话,见李月儿始终不为所动,便摔门出去了。
李月儿也才清醒了下来,并瞬间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相信阿耶一定会来救她的,所以眼下她除了等阿耶来救她,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被那名匪贼玷污了。
于是当那名黑汉子再来时,——她已经知道了黑汉子叫“大将军”,是这座山上一百多名山匪的头领。她以前听二哥说过,在军队里指挥千军万马的人才叫将军,可偏偏这名山匪也叫将军,还是大将军,她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其他山匪都是这么叫他的。
大将军告诉李月儿,他要娶她做夫人,不管她答不答应,说完又要来扒她的衣服。
李月儿学聪明了,先答应了大将军的要求,把他稳住,然后说,娶夫人先要有中人提亲,征得双方大人同意,再合生辰八字,再下聘礼,然后才能成亲。
大将军听得头都大了,说太麻烦了,不同意,立即又要来扒她的衣服。
李月儿好说歹劝,说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不做,没有名分等等,居然还真把大将军给说服了。
可好景不长,第二天大将军又来了,不知道得了那位高人的指点,一通歪理,李月儿本身也没有经验,反倒无法辩驳。
好在李月儿够机警,抱定一条不松口,一定要征得她耶娘的同意才能嫁人。
她知道她耶娘是绝不会同意她嫁给山匪的。
接下来她终于清静了几天,大将军下山杀人放火去了。
可她也没能等到阿耶来救她。
等到大将军回来时,她居然看见家里的老奴跟大将军在一起,还亲口说她耶娘同意她嫁给大将军。
望着大将军得意露出的臭牙,李月儿一阵恶心。
她知道大将军用了什么手段让老奴开口,她甚至都不敢说一定要耶娘亲口同意,因为那预示着下次被抓上山来的人就是她的耶娘。
李月儿深深的绝望了。
难道她真的要当山匪婆子,跟这个浑身上下让她无处不恶心的男人在一起,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尽管她也怕死。
她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选一个黄道吉日成亲,并尽量把那个日子往后推。
她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她再也等不到耶娘来救她了,她也下定决心在那一天到来前自杀。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这间粗糙破败的木房子里再苟活两天罢了。
明天就是所谓的黄道吉日。
大将军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里,他又喝了很多酒,在李月儿印象里,大将军只要一没事干就喝酒。
喝完之后就开始骂人,打人,甚至杀人。
李月儿亲眼见过他杀人,直接一刀劈下去,如果劈在脑袋或脖子上还好些,尽管那场面很血腥,但如果劈在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被砍的人一时又死不了,就会拖着残缺的身体在地上使劲乱挣扎,把血、碎肉和碎骨头甩得到处都是,还伴随着揪心的惨叫。
要不是担心晕倒后会被大将军趁虚而入,看见这一幕的李月儿宁愿自己当时就昏死过去。
从大将军的骂声中李月儿得知,阿耶派来的救她的人就在山下,还没等燃起一丝希望,大将军又有粗犷的笑声和咒骂声让她得知,那些人被他们像撵蚂蚁般给撵跑了。
骂完人后的大将军响起了震天响的呼噜,李月儿才敢把紧握着簪子的手稍稍松开。
然而现在,大将军又醒了,而且比以往更加不耐烦地叫嚷着,现在就要过来扒李月儿的衣服,把李月儿变成他的婆娘,然后让她挺着大肚子去拜见她耶娘,免得老是给他招麻烦。
李月儿赶紧把簪子拽起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将军一脚踹开房门,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身上的汗臭味和酒味。
“你有种就捅死自己,不过,就算你死了,老子也要把你尸体上的衣服扒光。”这一次大将军无视了李月儿手上的簪子,狰狞着扑了过来。
或许是联想到死后也逃不过大将军的侮辱,李月儿略一犹豫,就被大将军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手里的簪子打落。
伴随着簪子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李月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