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吕兵清楚，黑火药的制作流程虽不复杂，但要提升火药的威力却是千难万难。

这个时代的人能仿制出来的黑火药，和他做出来的黑火药之间，隔着的是上千年无数匠人的智慧和心血。

而不同威力的火药之间的差距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归属。

更何况如何利用黑火药制造伤害也是一门专业的学问，绝不是这些古人朝夕间能够研究出来的。

吕兵已经见识过杨老大的手段，也知道此人精通权谋，但科学和技术之间的差距又岂是权谋就能抹平的？所以杨老大言辞间的那些威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想到此处，吕兵已无心再同杨老大斗心计，直言：“既然你们不需要我炼制‘天火’，那把我留在军中也没什么用，是不是等我伤好了之后，就可以离开？”

“不行。”杨老大的回复却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吕兵的眉毛不觉皱了起来，不知道此人又要耍什么把戏：“你还想怎样？”

“你前后共杀了我们三十五名兄弟，然后想就这么轻松离开，不大合适吧。”

确实不大合适，吕兵自己也认同这一点。

即便在现代战争中，战场上自然是生死互搏，杀人容不得半分心软，成为战俘后，虽然有公约和条例要求优待俘虏，但实际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吕兵自己也曾对他看不顺眼的俘虏下过黑手，所以他也不会要求别人来善待他这个“俘虏”。

更何况他现在处于唐代时期，压根就没有优待俘虏这一说。

他不得不低下了头：“那你们想拿我怎么办……杀了我？”

“要杀你早杀了，况且杀你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杨老大的声音始终很平稳，一度让吕兵怀疑这是机器在发声，才听不出来半分人的情绪波动，“你杀了我们三十五个人，同样再为我杀三十五个人，两不相欠，然后我再放你离开。怎么样，这个条件很公平吧？”

确实很公平，吕兵没有任何讨价的必要，爽快地回道：“好！”

吕兵的爽快让杨老大产生了一丝犹豫：“你认为杀掉三十多个人很简单吗？”

吕兵反问：“很难吗？”

杨老大笑了：“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你对的能力有所质疑。”

她说的是实话，在她第一次看见吕兵真人时，心里是失望的。

个子尚可，但并不强壮，更谈不上魁梧，和唐宗汉这类的军中壮汉相差甚远，也没有杨远爯身上的那股子杀伐粗犷之气，甚至还比不上与他同行的刘三更有军中健儿的风采，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民。

与她想象中的那个神秘、阴狠、残忍的吕兵相去甚远。

她甚至有过短暂的后悔，费尽心力，结果就抓来这么一个普通人，值得吗？

但她的直觉仍执着地告诉她，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绝不普通，所以才一直派人精心照料，安排给他最好的吃住和医护条件，耐心地等他醒过来。

现在她似乎察觉到了吕兵身上不普通的地方，心情也随之大好，把她真实的条件内容讲述出来：“你所要杀的三十五人中，我另有一个额外的条件，其中有一人须是我指定的。至于另外的三十四人，则和普通士卒相同，凡战场所杀之敌都包含在内，只是不另评功劳罢了，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你指定的那人是谁？”吕兵不喜欢猜哑语。

“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

吕兵隐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要是杨老大始终不将那人指认出来，难不成他就一辈子困在这军营中？又或者指定一名他亲近之人，或是指定当朝皇帝之类的杀不得的人……

杨老大似乎看出了吕兵的心事，笑道：“你放心，我没必要让你做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那个人也是我的必杀之人，只要那个人一死，无论是不是你杀的，你我定的条件都会自动解除。当然，那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他还在等我……而且我知道，他活着的时辰不会太长了。”

既然别人已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吕兵再没有犹豫，果断应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爽快！”

事情谈妥，杨老大便起身离开。

离开营房后，杨老大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主动介绍道：“我姓杨，名轻，‘人微言轻’的‘轻’，不过在这里，你得唤我‘都头’，而且不能是‘杨都头’，杨都头是‘爯叔’，日后你见着就知道了……顺便可以提醒你一句，爯叔的脾气可不大好，在他面前，你最好别用今天对我的这个态度。”

吕兵忽略掉了她的提醒，只是出于礼貌地也介绍了自己：“吕兵，‘士兵’的‘兵’。”

…………

不用等吕兵下地，一听说他醒过来，刘三就急匆匆地赶来看他。

现在的刘三已经褪去了乡民的装扮，改为一身戎装，头上一圈红布抹额，腰胯横刀，虽没有披甲服，但亦是威武雄壮，活脱脱一个大唐军中健儿。

“吕二，你终于醒了！”还不待吕兵回话，刘三就兴冲冲地讲起来了他在军中的见闻，讲到兴起时还就着刀鞘挥舞几下，展示他这几天学来的成就。

李焕随后也到了。

也是一身戎装，但和刘三不同，李焕穿上了盘领窄袍和缺胯衫，非但没有军士的风采，反倒衬得他越发俊美了。

这也让刘三找到了攻击点，大肆嘲笑他“白脸郎”，还讲出了李焕来军中时曾被其他士卒调戏的典故。

李焕当然不服，立即反击，说刘三忘恩负义，到了军中后就认了新的头领，天天围着唐都使的屁股转，早忘了吕兄的恩义。

刘三急得脖子都粗了，说我怎么忘恩负义了，我每天都会来看望吕二。

李焕冷笑一声，前天我来时，怎么没见着你？

刘三连忙辩解，说前天跟着部队去乡里征粮了，顺便抱怨这鬼地方真特么穷，走上大半天都见不着一个村庄和人影，所以没能及时回来，才没来看望吕二的……

这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见面就互掐，这让吕兵又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