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牙内坐下后,王军使接着又站了起来补充道:“诸位!川内精锐士卒已尽被调往关中,余下的皆是老弱之辈,况且东川这些年来太平无事,东川士卒必然久疏战阵,不堪一击,较之峡江匪贼犹且不如,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而东川梓州、绵州、遂州等地都是四战之地,四面无险可据,加之我军又有骑兵的优势,我敢断言,不出三月,东川已在我们掌中矣……此次出征东川,有胜无败,我辈军旅健儿当奋勇争先,图一个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立时有不少人用狂躁的呐喊回应了王军使慷慨激昂的号召。
只是这些声音依旧集中在高部将士中,其余各部依旧是应者寥寥。
面对这种场景,高仁厚只得开口询问,他直接选择了韩琪:“黄军使,此次奉诏讨伐东川杨师立,你有什么建议?”
韩琪也不含糊,坐着就回了高仁厚的话:“都帅明鉴!自我部跟随你东征以来,攻渝州,伐峡路,多少健儿抛尸荒野,魂留他乡!黄头军如今只十存一二罢了,尚存活着的,也早被连番征战搅得疲惫不堪。眼下好容易平叛了峡路各州,正是休养的时候,加之我部士卒大多为西川眉州、邛州一带人,长年征战在外,思归心切,实在不愿再参与东川的内乱。军心如此,亦非我所能违背的,还望都帅见谅,允许我率部西归。”
韩琪此话一出,竟赢得了其余各部将校的一片附和,当时就有人喊出了要回家的口号……
眼看着附和韩琪的声音越来越多,王军使奋然反击:“韩军使此话谬矣!值此大胜之际,正是提振军心,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又至于说出这等丧气话!况且我辈军中健儿,皆是食皇粮、领圣恩,奉令出征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朝廷有诏在此,难道你们要违背朝廷的旨意,擅自行动吗?”
“建功立业?哈哈哈!好一个为朝廷建功立业!”看够了好戏的罗夫子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道,“恐怕真正得功劳的只有高都帅一人吧!东川十二州节帅之位,当真是诱人啊,难怪某些人这么耐不住性子……”
要说罗夫子也够猖狂,这番话不但满是讥讽,而且直接点了高仁厚的名。
高牙内如何能忍,不顾身边众位将领的阻拦,当即就冲到了罗夫子身边,手握刀把:“罗贼!你再敢出言不逊,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好一个猖狂的孺子!如今你父亲还没能当上节帅,你就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嘛!”罗夫子丝毫不惧。
罗夫子身后的义子们也立即蹿了出来,拦在高牙内和罗夫子中间,只要高牙内敢动手,他们便要当场火拼……
眼见场面已混乱不堪,高仁厚终于发声了,拍案而起:“够了!”
高仁厚毕竟是军中统帅,手握生杀大权,他一发声,下面才终于恢复了安静。
高仁厚离开席位,先令高牙内等人回归原位,然后步至韩、罗二人面前,沉声道:“你们不愿随我出兵,不就是嫌弃得到的赏赐少吗?”
二人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高仁厚接着道:“此次讨伐杨师立,绝无失败的道理,这点我们心知肚明。而等我登上节帅的位置,掌控东川十二州,自然会赏封有功之人,你们若要此时离开,我不会阻拦,只是到时封赏的名单中若没有二位的名字,也请二位不要说我高仁厚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二人依然沉默,但却开始了紧张的思索。
最终是罗夫子没能沉住气,问道:“不知道高都帅荣登东川节帅后,会如此赏赐青卫营呢?”
高仁厚也没有含糊,直接道出:“若青卫营能随我奋勇杀敌,立下功劳……若要一州之地,也未尝不可。”
罗夫子闻言,几乎是当即就蹦了起来,大声道:“青卫营必定追随都帅左右,誓死杀敌。”
而后又讨好地朝高仁厚笑道:“只希望都帅不要忘了今日之誓言。”
高仁厚没有回复他,又看向了韩琪:“韩军使呢?”
韩琪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比罗夫子沉得住气,也做不到罗夫子那样当场变脸,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众,然后才转向高仁厚,点了一下头。
“好!”高仁厚返回帅位,大手一挥,“传我将令,各部抓紧时间整顿,筹备粮草,七日后,大军向西进发,奉旨讨贼!”
这一次,高仁厚本部、黄头军、青卫营、归义都……各部将士均是山呼海啸,齐声高喊:“踏平梓州,活捉杨贼。”
各部解散回营后,杨轻又召集归义都将校私下再聚,商讨备战的具体事宜。
其间有将校发牢骚:“二位都头刚才为何不发声,学着韩琪和罗夫子那样,也从高仁厚那里多要点赏赐。现在倒好,他们都有了赏赐,我们却什么也没落着,怕是凉了兄弟们的心……”
杨轻笑了笑:“若黄头军和青卫营都有了赏赐,又怎会少得了我们归义都?况且高都帅不是昏庸之辈,如何封赏,他心里自有计较,各位还是多关心一下本部的士卒,努力督促他们多建战功吧。”
杨轻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大家心里仍是忐忑,毕竟没像其他部队那样得到高仁厚的亲口允诺,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呢?
吕兵最后被留了下来,毕竟弩弓队建队不久,杨轻得多了解一些情况,尤其是能否随军参战。
“请都头放心,弩弓队绝不居人后。”
吕兵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问毕,离开前,杨轻突然问道:“我看得出来,他们都不大相信我方才说的话,吕二哥呢?”
“我信。”
无论信与不信,吕兵都得这么回答。
不过打从心里说,他真相信杨轻方才的话,一则是信任杨轻的判断能力,再则,他也相信高仁厚不是昏庸之人。
杨轻似乎也能看得出来吕兵是真心相信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知我者,吕二哥也。”
“都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