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吕兵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各部:“传我将令,各部抓紧时间休息,整顿武备,一刻钟后,全军出击。”
归义都倾尽全力才勉强击退了敌军的一次进攻,能守住本方阵线已是不易,现在竟要主动向人数更多的敌军进攻!吕兵的将令一经下达,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各队将校的一片质疑声。
时间紧急,吕兵也不可能跟他们一一解释,对前来质疑的将校统一回复:“遵我将令行事,不遵者,斩。”
一刻转瞬即至,在吕兵的调派下,归义都前、右、中、弩弓、后五队全部越出阵地,拉成一线横队,浩浩荡荡,朝前方进发。
对面,青卫营的军营内也突然热闹起来,各色旗帜来回变换,尘烟四起下人头攒动……显然是意识到了接下来将是一次大决战,正在紧急调整部署。
青卫营中军的寨门再次打开,涌出的还是他们刚刚败退的骑兵,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正面杀来,而是朝着归义都的右侧后方向全速奔驰。
而宋华等人还在青卫营的右翼重围中拼死挣扎。
行进一里半后,全军做最后一次休整,吕兵这时才将他真实的进攻意图暴露出来。
先是将特意带至军中的近百头黄牛水牛骡子等牲畜的眼睛蒙住,在它们的尾部绑上燃料,牵至军队前沿一字排开。
接着,再令全军以最左边的前队为参考,化横队阵型为纵队阵型,将进攻目标传达给各队将校:敌军右翼。
只留下史东的后队跟随火牛继续冲击青卫营中军,牵制敌军,支援主力部队的进攻。
关于进攻的前锋部队,吕兵选择了前队,除了阵型原因外,还因为宋华在归义都的职务除了兵曹判官,还一直兼任着前队队正。前队是宋华一手带出来的,里面的将士都是他的亲信,求战心切。
吕兵单独叫来前队队副宋少宜,告诉他:“你的部队离对面右翼最近,由你率部先行攻击。”
“诺。”
“一定要把宋判官和其他兄弟救出来。”
宋少宜单膝跪地,抱拳道:“谢司马成全!”
“去准备吧。”
一切准备就绪。
正好又是东南风。
吕兵下令引燃牛尾,又在这些牲畜的屁股上狠抽了一刀,让它们冲向前方的青卫营中军。
霎时,两军中间便出现了一堆狂奔的火牛。
皮毛烤焦的味道伴随着浓烟滚滚冒出。
青卫营始料未及,只仓促地采取了常规防御手段,拼命地朝天上放箭。
但这些弓箭又如何能挡得住在烈火煎熬中发了疯的牲畜?
亲眼目睹第一头火牛冲破了对面的防御工事,并长驱直入,在青卫营阵中四处狂奔,吕兵立即向史东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后队的弟兄们,跟着老子,冲啊!”
几乎就在史东带着后队百余人杀向青卫营中军时,吕兵又立即向宋少宜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一时间,战鼓雷鸣,旌旗奔涌,尘烟滚天。
两队人马都成功地突入了青卫营阵中,开始短兵相接。
由于归义都是进攻的一方,明显气势更足,搅得对方阵脚大乱的同时,也不断压缩着对方的空间。
青卫营的防御已然瓦解。
而此时距点燃火牛不过半个时辰,战场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吕兵尚来不及思索成功的原因是什么,他正站在最高处,发出最后的总攻信号:“救出宋判官,活捉罗夫子。归义都必胜!”
“归义都必胜!归义都必胜!归义都必胜!”
山呼海啸过后,归义都全军如出闸的洪水般,直扑青卫营右翼而出。
吕兵此时才松下一口气来,坐了下来,手持望远镜,欣赏着他的胜利和战果。
有了宋华等人在敌军阵中厮杀,又有了史东和后队的牵制,归义都主力很轻松地就突入了敌军阵中,而随着他们的加入,敌军右翼立即呈土崩瓦解之势,有如山陵崩塌。
而右翼的瓦解也传染至中军。
从望远镜地看去,便似潮水漫过一般,只剩满地狼藉。
吕兵似乎还在滚滚尘烟中看见了罗夫子,正在一团人的的簇拥下拼命后撤,又似乎很不甘心,跑几步又会对准吕兵所在的位置咒骂几句……
但吕兵也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始终保持着清醒,时刻根据着战局的变化在判断。
眼见青卫营已经全线崩溃,簇拥着青卫营大纛和“罗”字牙旗的队伍正迅速逃跑,他却向前线传去了停止追击的命令,并令鼓手鸣响金锣。
青卫营毕竟人数更众,即便此战伤亡过半,仍有一战之力,不可一味穷追。
更主要的是,吕兵熟知罗夫子狡猾而残忍的用兵方法,他会将亲信精锐布置在自己身边,外围留的往往都是新抓来的农夫流民,所以,哪怕归义都几乎全歼了青卫营的右翼,也在中军拼死杀伤,但仍然没能伤到罗夫子的根基。
再则,青卫营的骑兵部队一直都在,他们本来是要迂回包抄归义都的后背的,眼见本方主力败退,又很机智的跑了回去,在阵营后方支援。
这个威胁不除掉,就无法真正包围并歼灭青卫营。
吕兵停止追击的最主要依据还是本方军队的表现。他们冲杀的势头很猛,但随着时间的拉长,突入敌军的阵营越深,这股势头却呈现出减弱的趋势。
如果再强行追击,非但不能扩大战果,得来的怕是敌军站稳脚跟后的反击,反倒会将辛苦得来的胜利拱手让出……
前军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在收到命令后停止了追击。青卫营的精锐主力也早逃出了几里地远。
战场上的硝烟缓缓散尽。
吕兵这时离开将台,骑马来到战场中,同将士们道一声辛苦。
一场胜仗,最能提升将帅在军中的威望。
此时凡他经过之处,都能收到毕恭毕敬的眼神。
吕兵从这些眼神中穿过,最后停步在宋华的面前。
宋华还活着,不过已成了一个血人,手里还提着血染的横刀,正跨坐在一堆尸体中间。那些尸体有敌人的,也有他的士卒的。
“宋判官,你辛苦了。”吕兵问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