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宁中和汪禄就在太尉府里的佛堂附近的厢房中把出来看热闹的夏列逮住了,怕他叫出声,宁中一抡巴掌就把夏列打昏在当场,本以为夏邵祖就在附近,本想他引出来,大声喊着:“夏少爷……快点出来吧,走水了!”
几个人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人出来,只能沿着佛堂附近挨个屋子搜。
可就连佛堂都搜便了也没发现夏邵祖的身影,迟则生变,怕出事端,只能趁乱先把昏死的夏列杠了出去。
寒冬腊月,屋外存着来用的水早已经冻的硬邦邦的,英平菁拎着一桶刚从井底济起来的水,用劲一抬桶底顺着夏列的头淋下去,瞬间一股白雾升腾而起。
“啊!”
一声刺骨的惨叫传了过来,在一旁看的人也打心底起了个激灵,真的是太冷了。
夏列被绑在大宅子中的天井之中,双臂反绑在正中央的大树之下,寒冬腊月,树已经是寸毛没有了,北风呼呼的贯进来围着场子绕一圈又把仅有的热气给带上了西天。这是个练武场,原来是个镖局,里面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
这一桶冷水下去,他仅有的一点儿热气也被吸走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干燥,牙齿哆哆嗦嗦震动的声音连旁人都听见了。
宁无忧和甘是是看的也是吃惊,英平菁虽说不是性情温和得人,至少模样看起来温柔可人,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
“你认识我么?”
夏列费力的抬头看了一眼,头马上耷拉了下去,他没什么热量来硬付这样的消耗了。
“你可知劫持朝廷命官是死罪啊?”
英平菁慢慢蹲了下去,平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此时显示出和外表完全不搭边的一幕,让人觉得是冰冷的寒渊。
“那你可知害死我哥哥和父亲,同样得死啊?”
她的声线温柔,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完全就是渗人,声线随着唇齿开始震动。
夏列竟然笑了,虽然打着寒颤,嘴上的话可一点没少。恍然大悟后的轻蔑。
“我是提点刑狱没错,得罪了不少人。可你一个小姑娘不能这样啊……我劝你迷途知返,本官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英平菁并不和他费口舌,此人做官多年,必定是巧舌如簧,说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心智乱。她索性拖了个凳子坐着,拿过来之前从顾鉴手中弄来的卷宗,一字一字的念了起来,每一个字念的清清楚楚,夏列心里暗骂,此刻就是比耐力的时候,谁先动谁就输了,夏列强忍着饥寒交迫等着她念。
清早上夏列被淋了一身冰水,一直到日上三竿,太阳照的人发昏,却没有一丝丝暖意。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腾干了。
而她手中的卷宗还没念过一半儿,已经觉得口干舌燥,小京在一旁开心的看着,摆弄着手中的发梢,若不是甘是是提醒她去倒一壶热茶,只怕还的再看一段时间呢。
“小姐,喝点水吧,天冷喝着暖和暖和!”小京故意提高了声调。
英平菁接过小京端过来的热腾腾的茶水抿了一口,剩下的一股脑泼在夏列的脸上,又是一阵热气蒸腾。小京吓的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认识英平菁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
甘是是掩着嘴笑了出来,小声和身边的宁无忧说“你还操心呢,我看平菁有主意着呢”
周掌柜在这儿看了一上午了,目瞪口呆,他也不敢问,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的手段,丝毫没什么惧怕的颜色,宁中在一旁看着他拧在一起的眉头,拍了拍他,冷冷一笑道:“周掌柜休要惊慌,罪有应得罢了”
周掌柜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慢慢的听着看着。
“我知道你是谁!英家那丫头!真……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
他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游走,言语已经开始慌乱。
“行,你说说和谁有关系”英平菁又坐了回去,神情中带着几分讥笑,她有的是时间,耗着就耗着,大不了晚上裹一层被子,审讯就像熬鹰,看谁先倒下。
夏列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的道“给我喝点,热的”
小京捧着茶壶,看着英平菁,也不知道要不要给他水。
“别了吧,您还是先开尊口的好”
“行!你们不是想知道么,我说!”
英平菁掩嘴大笑。“哈哈哈!是我想知道,只是我明白么?,除了我您说谁想知道?越城?少给我动心思,你是刑狱官没错,可论严谨我也不差……”
英平菁抬着脚用脚尖抵在夏列的下巴处,一点点把他的头抬了起来。略带笑意的看着他。
“别跟我动心思”这轻声细语的警告尤为可怖。
“战芳原,就是战芳原,你们去抓他啊,抓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战芳原……周掌柜脱口而出,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此人和夏列不同,若是动了他,只怕越城跟着遭殃。
他神情紧张的小声说道:“战芳原是勇毅候的儿子,母亲是颖昌公主”
宁无忧见过勇毅候战止,前些年和北元开战之前,战止亲自去了越城找宁南山,宁南山本来是隐身状态,看他心诚,特意见了一面,当时这个勇毅候看着谦逊平和,给自己印象不错。
“勇毅候我倒是见过……”
英平菁没回身,却听见了周掌柜说的话,想着战芳原此人履历定然是光鲜得很。
“周掌柜,此人说的这个战芳原是什么样的人?”
周掌柜见英平菁说话,忙伸着脖子应道:“小姐,他是勇毅候战止的儿子,当朝……“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说的这些刚才我听过一遍了”英平菁虽说跟周掌柜在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夏列。
周掌柜有些慌,看着宁无忧求助,这小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像变了个人一样,实在不知道怎么伺候了。宁无忧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这”周掌柜突然想了起来。“战芳原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杀神”
“杀神?此话何解啊”她又漫不经心的问着。
“他是个武人,屡次击败北元有功,听说征讨燕云十六州地界的时候,凡是俘虏有侵扰过大晋国土的,一人不留全部砍了,后来就是治军之严,远超老侯爷,说杀头的真是一人不留。然后呢……”周掌柜努力的组织着言语。“然后就是内府,好像是陪侍过的女子,一人不留”
英平菁心里暗骂一句,这都什么鬼人啊!
“对,就是他,他胁迫我儿子,在襄阳的时候,事发后正好你那个倒霉哥哥正在出风头呢,此人嫉妒心极强,扯住我儿的手狠狠的说,你记着全是他做的!我儿只是个帮闲的纨绔子弟,那见过战芳原这样的杀神啊,他爹是侯爷,你们知道吗?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做国公,他家老侯爷就是怕树大招风!你说这样的人家我们那惹得起啊,自然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夏列的话越说越激动,哆哆嗦嗦的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躲?谁不知道在自己的地界上舒坦啊,可是我带着我儿子逃命啊!只有韩太尉能收留我们,我们不能在武昌坐以待毙,韩太尉是我连襟,只有他府上最安全了”
英平菁拇指和食指撑着脸蛋,她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且能一试。
“你有什么证据啊?”
“有!”他不假思索,答的很痛快。“当时我儿子为了保命就找了当时一起的一个商人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写下来了,被他发现后抢走了,那商人也被他杀了,我儿子把这事情告诉我,我也臭骂了他一顿,没法子,你说他玩就玩,非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我儿子虽说也混蛋事做了不少,可是他胆小啊,战芳原这种心狠手黑的人就不一样了!“
“周掌柜,我刚听你说战芳原是武人,守防北疆的,可能轻易离开啊?”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若是有任务在定然不能,只是这个也算是绝密了,要不我去打听打听现在?”
“算了……”若是真的,反而打草惊蛇。她又问道:”你说的那罪证在哪呢?“
“就在侯府倚芳阁的书架子上,颉林杂记里夹着呢”
“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第几页夹着记得吗?”英平菁讥笑。
夏列早此时已经昏昏沉沉,他垂着头,气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小姐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当时我就打算把他偷出来,好以后给我儿子保命用的!只是得不了手罢了,你越城不一样啊!天下高手排的上名号的大都听命于你们,你们去也好,早点把这事了了。我们父子也好摆脱那魔鬼的控制”
英平菁见他如此情形还是巧言令色,冷冷的笑了。说道:“夏大人好手段啊,想着把我给绕进去,至于你说的倚芳阁我自然会去瞧一瞧,真假也是一瞧便知,可你在武昌辱我父亲是真吧?我父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下作,也不会中风,也不会被活活气死吧?好了,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算总账。宁中麻烦你把他捆在柴房里吧,结实点”
周掌柜也听出大概了,心中不免打鼓,越城一向低调的很,尤其在京城,几乎可以说是手眼通天却又无迹可寻,昨天在韩太尉的府上放火已经够可怕了,怎么的?今天还打算去单挑战芳原?!想到这里他的心乱急了。他只得把担忧告诉宁无忧,宁无忧不置可否,只说是师父的意思,在京中一切都得听小姐的,旁的不需要多问。
周掌柜看不下去了,一会儿像惊慌失措的蚂蚁,一会儿叹息着背手出去了。
英平菁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这很难,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人是最难管的,她不善于做这些,可越城的父亲告诉她,大仇必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师妹,今天去吗?人太多了引人耳目,我和宁中就行了”
宁中依旧是一副随时待命的机器人模样,宁无忧也和原来一样,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了吧。
她想让他们歇歇了。
“师兄和宁中歇两天吧,过几天再去,我今天去把母亲接来”
英平菁的神情逆向的轻松起来,看的宁无忧心慌。
“你想好怎么和太夫人说了?”
她咬了一下下唇,背过手去,刚才狠狠的对着夏列的模样全然无踪影,只剩下让人心疼的少女模样。她猛的又转身回来。“直说,母亲和父亲不同,她经得住事”
小京挡在了她和宁无忧中间,下巴一扬。“我和小姐去!”
她转身看着小京,引袖抹泪,还是竭尽全力使自己变的平和些,毕竟说母亲坚强是还没真轮的上事儿,如今连丧子丧夫,实在不知道英夫人会不会和英老爷一样,她觉得自己太过于残酷。
此时,又一双搭在她的后背。“平菁,我们都陪你去”
“师兄也去”
英平菁感激的看着几人,宁中虽然没啥言语,可从他目光中,也和其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