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川越想越是放心不下,急忙赶回来时,骆知却已经被季子慕带走了,他看着若无其事坐在大厅清闲喝茶模样的骆清河,恨不得拿起锤子敲开他脑袋,看看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骆清河见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中隐含着些许的杀气,唇角微微上扬。
“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将新沏好的茶放到骆川面前。
骆川不外乎便是质问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将骆知让季子慕带走
骆清河气定神闲的模样,确实是让骆川一阵心闷,他端起那杯温热的茶,一口饮了,可心里头那股气闷却还是在。
言宣连忙让人把冷气开大一些,好给这大少爷降降火。
骆清河又沏了一杯茶放到骆川手边,“你没发现吗,阿知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但最近行事说话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
骆川一怔,照骆清河这么一提醒,确实是。
刚把骆知接回来时,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哭哭闹闹的,行为处事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那副皮囊下是个二十多岁的人。
可最近这些日子,却大不相同了。
就像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该是什么模样,听到什么,说什么话,都好似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你的意思是,阿知可能在慢慢恢复记忆?”
骆川的大胆猜测,骆清河抿唇淡笑,“我没有这么说。”
“记忆恢复需要多久不清楚,但她确实是在一点一点恢复原本的意识”
“也或许,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骆知身边本就有很多自己和骆川都不知道的势力,她那些年在做些什么事,就像个谜团,将她紧紧笼罩着,外人窥探不了。
或许这次主动提出要到季子慕那边,是有些不能说出口的原因。
可只要照这个趋势下去,骆知即便是恢复不了记忆,恢复大人的意识也并不难。
这也就是自己为什么不阻止骆知去季子慕那里的原因。
他的阿知,从来不是个孩子。
有自己的主见与决策。
现在,骆知在做她要做的事,自己也该将自己要做的事加快进度,尽快将那些烦心事清理,将他的小姑娘接回家。
有了骆清河的解释,骆川虽还有些担心,到底还是心安了不少,“以前安插进季氏的那几人至今还是没能有机会直接进到季氏内部高层”
骆清河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桌面,“如果是带着功劳呢?”
骆川一怔,“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带着功劳,某些不利于骆氏的事情自然是能夺得信任,加上本身这么多年的细心打的基础,想要直接参与到内部高层会议获取信息,并不难。
可关键是,这功劳必须是确切存在并且是带有明确利益能一击骆氏的
骆清河唇角微扬,“上个月不是接了一个收购案项目吗,想办法明面上做出点问题,透露出去,掩饰的时候,再让季氏的人去截个胡。”
旁边的言宣忍不住开口提醒,“爷,但那个收购案项目背后资金链很大,一旦拱手给了季氏”
暂且不提骆氏的亏损情况,这根本就是给季氏送去了左膀右臂。
骆川倒是真的抿唇认真思索了一番,“可行,就这样办。”
让骆知感到意外的是,季子慕这次带她来的庄子,不是之前那个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了,牌匾上写着:季节山庄。
把骆知安顿好,助理给季子慕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大少爷,要不要先把人转移一下”
毕竟现在骆小姐住了进来,虽然骆小姐失忆记不得以前那些事情,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季子慕单手解开领子上的扣子,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必。”
不给小骆知点消息和甜头,她怎么会安心乖乖待在这?
骆知在这季节山庄住了三天,吃得好,喝得好,甚至看上去,比在骆家的时候还要胖上一点,所幸小孩子,就是肉肉多,才娇嗔可爱。
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发现,这季节山庄怪异的很,明明是个度假山庄,可压根没有什么顾客出现。
尤其是电梯,这多少层楼,基本想去哪层楼都能去,可唯独跳过这七楼。
需要指定的电梯卡才能停在这七楼。
骆知暗暗研究,发现,佣人会在一日三餐的时间带着餐食和两个保镖一同去到七楼,偶尔还有医生行色匆匆去七楼
骆知大胆推测,这七楼里,又需要定时的食物,又需要医疗,里头肯定有什么秘密人物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七楼里的人,一定就是沈乐她们要找的人。
沈乐给自己看过照片,只需要见一面,就能确定,可是要怎么去到七楼,却是个难题。
傍晚,等待用晚餐时,季子慕见骆知心不在焉的,坐到她旁边,低声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骆知刚想脱口而出的“没事”被她噎了回去,她想起沈乐和韩亦说的需要找机会要到以前吃过的药。
她缓缓抬眸,目光带着一丝无助,直勾勾望向面前的人,“头疼”
季子慕一顿,倏尔淡笑,手轻轻将骆知小外套的拉链拉上,“应该是着凉了,以后别在院子里吹太久风。”
旁边的助理默不作声,收回了原本要去拿药的动作。
大少爷做事,有大少爷的道理。
骆知这一刻意识到,自己要做的这两件事是真的难啊
夜晚,灯光昏暗,骆知摸索着偷偷出了房间,想去看看除了电梯,还有没有什么比的办法上到七楼。
四周寂静无声,她不得不放轻脚步,身影鬼鬼祟祟,一直到摸索上了六楼,发现没有楼梯,是封死的,刚想远路返回,身后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
骆知浑身的毛孔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猛然回过头,抬眸间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
“阿知,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季子慕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却莫名让骆知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季子慕欲牵住自己的手。
“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这种蹩脚的理由,搁谁都不会信。
季子慕的指尖却勾住了骆知的衣领子,冰凉的指尖一不小心触上骆知颈间的白嫩皮肤,冷得让人直发颤。
那一瞬间,骆知有一种被钳住喉咙窒息的痛楚与恐惧,难道他发现自己的目的了?
六楼的灯光陡然亮起,季子慕敛去眸底阴暗的神色,唇角微弯,“阿知,子慕哥哥之前送你的项链去哪了?”
骆知顿了顿,项链早被她扔到抽屉里头去了。
她故作惊讶地在身上四处翻找,仿佛是此刻才发现本应该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骆知拽了拽季子慕的裤脚,“抱歉,我好像不小心把你送的东西弄丢了”
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本应该惹得人心尖发软不忍责备,就想捧在手心里细心照料。
骆知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季子慕却也不拆穿她,反倒觉得这样,这比什么事都挑到明面上来说要更有意思。
“没关系,这条不见,可以重新买一条。”
如此和煦的笑容与君子气质,就是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表现得淋漓精致。
季子慕当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这时,骆知发现,季子慕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穿白色的衣服了。
病房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害羞,你看你现在一个人哪里行?”
谢长如对着病床上躺着的林佑叨叨道。
给林佑画的画,就差这一双眼睛里可是这眼睛,怎么还就不行了
林佑眼睛蒙着纱布,他试图去睁开眼睛,可入目的一切都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
若不是面前有个人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他都有一种自己死了的错觉。
“你可以安静点。”
谢长如吐了吐舌头,要不是医生说要多和病人说说话,避免病人接受不了眼睛不能视的打击自己才懒得一天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这可比自己画画要累多了。
眼睑林佑伸手要去拿旁边的水杯,谢长如停下削苹果的动作刚想喊住他,另外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林佑。”
进门的,是一个之前并未见过的女医生,后面跟着两三个医师和护士,应该是过来查房的样子。
自从林佑眼不能视,他的听觉就比从前还要灵敏上许多,这轻轻的一声喊,他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了一般,僵在了那。
“贝音?”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不是应该和恩西教授在一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错觉吗?
谢长如一看这阵仗,认识的啊,再看向“得知失明,情绪都一直没有波澜的林佑”,这会活跟见到天神似的模样指不定还是老情人?
她默默退出了病房,离开前,悄悄打量了一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牌子上写着
姓名:贝音
任职:主任医师
又漂亮又有实力啊
身材还不错自己要是有这身材就好了。
很快,病房里就剩下林佑和贝音两人。
贝音拿过水壶倒了杯水放到林佑手里,“知道是我,很惊讶?”
林佑握着水杯的指尖发红,“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他更想问,为什么要回国恩西呢,是不是跟着一起回国了?
他想问上贝音一句,是不是已经和恩西在一起了,可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不出来。
这么多年,恩西每去一个地方交流学术,贝音都要跟着一起去,自己也这样追了那么多年
有时候,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大概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林佑嘴角挂着淡笑。
贝音笑笑,一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前不久回来的”
林佑:“挺好的。”
过了很久,久到林佑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贝音又道,“林佑,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她说出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林佑,好不让自己错过他的每一帧表情与情绪。
她知道,以林佑的聪明,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的奔波,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当下要做的事情与未来想要的模样,直到前阵子,恩西教授决定留在国外定居,自己才静下来思考
她才发现,这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地方,可却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家,唯一有家的感觉,是一直像粘皮糖一直粘着自己絮叨个不停的林佑。
如果未来想要一个家,找一个共度余生的人,那这个人选其实心里一直有答案。
因此,她绝了恩西的邀请,果断买了机票回国。
可林佑此刻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雀跃,甚至是连惊讶也没有。
林佑平静地听着贝音的话,良久,勾唇笑,“挺好,祝贺你。”
空气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贝音起身离开病房。
对于林佑的反应与逃避,她大约也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都不给予回应,一时之间,谁都无法反应过来的。
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林佑慢慢思考。
从病房离开,贝音与一直等候在外的谢长如擦肩而过,谢长如陡然停住脚步准头看了一眼谢长如
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林佑喜欢的,从来不是眼前这种小家碧玉干净得过分的女孩子。
而且他向来最烦的,便是那些世家娇滴滴的千金。
谢长如回到病房,见林佑一直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甚至握着水杯的手都烫红了都无所觉
她连忙上前将那杯水接过,“你傻了啊,这水这么烫,你一直握着手都没感觉的吗?”
只见那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烫得发红。
谢长如最是喜欢这双手,多好看的手啊,怎么就这么糟蹋呢
林佑才恍然回过来神,手中的杯子已经被谢长如拿走了,他攥了攥发红的手,能感觉到微微的疼意。
贝音所说的,是他曾经多少年日夜都梦寐以求的,可当真的发生的这一刻,他却根本开心不起来,就像是在静静听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大约,希望抱太久,以至于实现的那一刻,连带着期待值都被时间冲淡了。
林佑惨淡一笑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