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是回茅山乡下去吃的,不过家里还是需要准备不少食材。
黄酩辞原本想和黄继奇商量社会实践的事情的,她的意思是让她爸公司给盖个章就好。结果黄继奇较真非要她和方知晓去工作两天才给盖章。
为此,黄酩辞和她爸开始谈判,方知晓在一旁充当吉祥物,顺带整理一下灯笼对联之类的物品。徐英在厨房忙活,做一些春节需要的菜。
这样的氛围,方知晓很喜欢。
黄酩辞软磨硬泡都没让她爸松口,她寒假本来就没好好玩几天,一想到都快大过年了还要出去做所谓的“社会实践”,内心就拔凉拔凉。
黄继奇正在泡茶,他不好烟酒,也就对茶较为执迷。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执迷就可以的,多年来他泡茶的手艺还不如耳濡目染的黄酩辞。当然,这话,工作上的同事不会说,方知晓就更不会了。
会吐槽的顶多就是心情不好的女儿了。
比如现在,黄酩辞就喝了一小口,眉头紧皱:“怎么这么难喝,还不如拿去给我妈煮茶叶蛋,你这样简直是糟蹋茶叶。”
黄继奇低头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自我夸赞:“好喝呀,比昨天泡的好。”
“就你这水平,外边奶茶店用的劣质茶叶泡出来的都比你的好喝。”黄酩辞朝里面喊了一声,“妈,我想吃茶叶蛋。”
“哪有那么难喝,你看看人家知晓说什么了吗?”黄继奇理直气壮的拎着茶壶,“知晓再来一杯。”
方知晓苦笑的接了第二杯。
黄酩辞切了一声:“他不说你是有涵养,你心里没点……自知之明吗?”好险,差点脱口而出。
黄继奇笑眯眯的问方知晓:“知晓,你是老实孩子,叔叔的茶有那么难喝吗?”
确实不好喝,感觉就像煮过头的猪肉,茶叶的清香没喝出来,反而很涩。
“我对茶没有了解,反正我觉得挺好喝的。”方知晓笑着说道。
“哼。”黄酩辞冷哼一声,“谗言,小人。”
徐英手里拿着双长筷子从厨房出来,倚靠在门边看几人斗嘴。
“那小辞是明天去吗?”她问的是社会实践的事情。
黄酩辞傲娇的一仰头:“我不去,大不了不做了,这种形式主义早就应该废除了。”
这话她说过很多次,黄继奇默默挑了一下眉,学校弄这个东西他也不赞同,不过让女儿去“虐”两天增长一下见识他觉得还可以。
徐英瞪了女儿一眼:“少在那边装,明天你和知晓去,天天在家睡懒觉干嘛呢,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我早就做完了。”黄酩辞得意洋洋,“要不要我去拿来给你检查啊。”
徐英一时不知怎么反驳,黄继奇在一边凉凉的来了一句:“抄知晓的吧。”
“爸,你诬陷我。”
方知晓忍笑低头。
黄继奇笑道:“那这样吧,你妈不检查我来检查,如果你的作业答案和知晓的重复率90%以上,就算你抄袭,明天给我乖乖的去实践。如果不是,那我明天就帮你盖章。”
黄酩辞不上当:“都是正确答案,别说90%,99%一样都不过分。”
黄继奇道:“说的也是,而且每个都对也挺麻烦的,英语就不用说了你肯定不会抄。那这样吧,我随机选一门,就比对这一门的答案。”
黄酩辞警惕:“哪一门?”
“你先说答应不答应吧?”
方知晓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默默站起来拿着几个小灯笼,他还是出去挂灯笼比较安全。
黄酩辞盯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想要看透他内心在想什么,不过小狐狸还是没有老狐狸厉害,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
“知晓你先等一下。”徐英看方知晓去门边换鞋,急忙喊住他:“晚上就别挂了,明天再挂吧,你进来帮阿姨尝尝味道。”
黄酩辞的目光本能的看向厨房。
厨房里雾气缭绕的,锅子里的水烧开有一会了,一直咕噜咕噜响着,上面堆了三层竹制蒸笼,每层里面都被黄色的皮卷盘的严严实实。皮卷是新城的一种叫法,用料简单方便又好吃,过年期间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的。
一张豆腐皮用冷水稍稍泡一下,然后铺上一条长长的肉馅,卷大饼一样卷起来蒸熟。熟了的皮卷冷却后收起来,等到想吃的时候就切一段,无论是煮汤炒菜还是清蒸都是很美味的。
制作皮卷的重点除了要好的豆腐皮之外,就是肉馅了。一般人家都是以瘦肉为主,肥肉稍加作为调味,加入盐、葱就好了。
但黄家,虽然只有三人,口味却皆不同,黄继奇是一般人家口味,徐英却是不吃肥肉的,那怕有一点她就不吃了。而黄酩辞觉得,要是没有肥肉,肉还是肉吗?
所以,每年准备的时候都要准备多份,徐英虽然总会唠叨,却从来不会在吃的上面亏待她。
现在,还不等方知晓说什么,黄酩辞已经蹿过去了,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刚出笼的皮卷了。
似乎很多小孩都有一个习惯,家长做菜的时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然后趁机偷吃一口,那一口的滋味总要比端上餐桌的菜要好吃。
黄酩辞从小如此。
徐英照例唠叨了几句,切了两小块放碟子里让他们吃,对黄酩辞吃一口上蹿下跳的做法自然要和方知晓对比揶揄一番,不过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小的比较而已,黄酩辞自然不在意,吃完碟子的对自家亲妈送了一堆彩虹屁,又开始眼巴巴的盯着另外一个锅子。
徐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这个不能吃,吃好了上楼拿试卷去。”
方知晓差点被呛到。
谁都没忘了这茬。
黄酩辞认命的出来问:“要哪门试卷?”
这么问就是默认黄继奇之前提出的游戏规则了。
黄继奇忍着笑,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语数英,物化生,这些都已经还给老师了,你给我我也看不懂,要不就政治吧。”
“咳,咳……”方知晓终于还是被呛到了,捂着嘴苦笑不得。
政治这门课,要说抄,可能还不太准确,毕竟有些答案字数是真多。黄酩辞前面还耐着性子在抄写,到后面直接开始“精简”,头尾不少,纲目也在,至于详细内容就没有了。
这样两份试卷放一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抄”的,毕竟字数相差有点大。
黄酩辞一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还要挣扎一下能不能漂流的人,她点点头:“行,我去拿试卷。”
她上楼,方知晓自然也要上去。
结果两人还没上三步楼梯,一首气壮山河的“团结就是力量”突然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响起。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过很多次,但现在突然听到还是会被吓一跳。
这是黄酩辞的手机铃声兼闹钟。
黄酩辞在楼梯上眨了一下眼睛,都这个时间了,谁还会打电话给她?不过,她还是跳下去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是“大侠”,黄酩辞一乐,瞬间接起电话。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她也就说了几个字“好,要,我要两份,谢谢,再见”。
等放下电话的时候,她回头朝下来的方知晓眨了眨眼睛,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我的社会实践,已经搞定了。”
为了感谢王洛川的及时相助,黄酩辞毫不吝啬的把方知晓的试卷给拍照发给了她。
董初梨带着自家做的几块老豆腐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黄酩辞正在门口找角度拍照,尽量把每一题的拍得清晰。
方知晓临时充当了半个主人,给人倒水。
董初梨好奇的问:“小辞这是在干什么?”
方知晓把豆腐放到冰箱里,有些无奈:“发给她同桌抄答案呢。”
董初梨笑道:“她从来不肯认真做作业的,现在这么认真了。”
“这是方知晓的卷子。”黄酩辞拍好照片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发给王洛川,“初梨,二中有社会实践吗?”
董初梨翻看了一下试卷:“有啊,不过我妈帮我搞定了。”她没说赵兰不让她出去社会实践是担心她浪费时间,毕竟她今天还是借着问问题的借口好不容易出来的。
“还是你妈好,我爸非要我出去干两天活。”黄酩辞撇撇嘴,“谁都知道是形式主义,我爸平时都不管,这次非要给我较真。”
方知晓想起昨日父女两人的争论就有点想笑,大门关上了,他把室内的空调温度往上调了点。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问了一下董初梨,她也没吃饭,赵兰今天有事出去了。
三人讨论了一下午饭,谁都不知道怎么办?方知晓厨艺不行,除了面条像样点其他的做的一般。董初梨倒能做点不一样的,不过也仅限于简单的家常菜,满足不了黄酩辞的需求。
如果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以后,黄酩辞不吃中饭都可以,随便给她两口都能打发。但如果她是十二点前起床的话,就没那么好打发了。简而言之,她起床时间越早对中饭的要求就越高。
方知晓问:“要不出去吃?”
“出去吃我也不知道吃什么?”黄酩辞抓着个抱枕靠在沙发上,“菱州前面不是面馆就是馄饨什么的,我都吃了好多天了,不想吃。”
董初梨抿嘴笑:“小辞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黄酩辞疑惑:“怎么想到请客了?”
“嗯,就当谢谢你这段时间常常给我讲题目,还有知晓。”董初梨朝方知晓微微一笑,“本来我一个人在家还挺无聊的,我妈也不怎么让我出去,幸好有你们两个常常来。”
黄酩辞拿了一包开心果拆开,抓了两颗把整包都给董初梨。
“我去你家就是为了蹭饭,再说了,咱们两个那么客气干嘛。”她塞了一颗开心果仁嚼了几口咽下去,还有一颗不想吃,“不过就算你说请客,我都不知道吃什么?初梨你想吃什么?”
董初梨弯弯眼睛:“我都可以,知晓你呢?”
方知晓盯着桌子上的孤零零的一颗开心果有一会了,闻言道:“随便,我不挑。”
感情就自己一个人挑。黄酩辞免费赠送方知晓一个白眼,帮两个推三阻四的人下决定:“那就去吃火锅吧,世贸新开的那家据说老板是重庆人,味道很正宗。”
“这话你也信。”方知晓等她站起来,默不作声的摸走了桌上那颗开心果,“还有,你什么都没吃就去吃辣胃受得了啊?”
黄酩辞嗤笑:“我什么时候因为吃出过问题,我又不是小胖。你酩姐是金刚不坏的胃,一点点辣算什么。”
方知晓无奈,说是这么说,但因为吃她还过不少问题,不过都是外伤。
比如偷吃别人家的李从树下摔下来,偷甘蔗被叶子划伤手,捉螃蟹直直的脑袋冲到水里……他就纳闷了,是不是当初救他的时候脑袋进水了,什么事都敢,这胆大包天记吃不记打的性格是怎么培养的。
董初梨也知道这些事,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见证者。
黄酩辞站起来那门口的衣架上拿了件外套穿上,方知晓又想叫她带上围巾手套,不过等到了门口也没说出来。
中午外边还有太阳,并不是特别的冷,就是风往脖子里吹的时候让人有点受不了。黄酩辞默默的带上羽绒服的帽子,还把前面的带子系的紧紧的。
从后面看,显得脑袋还挺圆。
世贸商城里有不少人,火锅店更是人满为患。三人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进去,黄酩辞早就在外面饿的眼冒绿光了。
“毛肚,肥牛,肥羊,无骨鸭掌,土豆,茼蒿,豆苗,小酥肉……”董初梨一边在菜单上打勾一边问,“小辞,知晓,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黄酩辞有气无力的喝了口水:“我饿死了,有什么快一点能吃的?”等个锅底还要半天时间,等上了她估计就饿死了。
一旁的服务员笑道:“这个担担面是我们这边的特色,您要不要来一份,这个十分钟之内就能到。”
“行,加一份担担面。”黄酩辞立即同意。
等服务员把菜单核对后拿下去,董初梨忍不住问道:“小辞,你不是不想吃面吗?”
“这个不一样,闻味道就不一样。而且,我真饿了。”
……
吃完火锅和董初梨在公交站分开,三人各自回去。
快到湖畔小院大门口的时候,黄酩辞和方知晓在外面见到了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褪色的红色塑料盆,里面有两尾半死不活半大不小的鱼。
这周围平时偶尔也会有人带着自家种的蔬菜水果和野味叫卖,不过不多。黄酩辞见老人的头发发白,脖子上的围巾还有几个被火撩出来的洞,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且,她喜欢吃鱼。
把这两条鱼买了应该没什么,晚上刚好可以让妈妈给烧了,一条红烧一条糖醋。
见一个小姑娘在面前蹲下,白发的老人笑了笑,笑容慈祥,给她介绍:“这是我儿子在前溪水库钓上来的,别看小,这可是正宗野生的条鱼。红烧清蒸炖汤都比外面市场上的养殖鱼要好,小姑娘你要吗?看你这么瘦,就应该吃这种鱼好好补补。”
黄酩辞不认识这是什么鱼,反正只要不是鲫鱼她都无所谓,至于补什么也完全没往心里去。鱼不就是为了好吃嘛,补身体应该多吃肉。
“那这鱼多少钱啊?”
“看你是小姑娘,我也不多收你钱,五十元,两条你都拿走怎么样?”老人说,“饭店里这种野生鱼收货都收八十多一斤呢!”
黄酩辞点点头:“那你帮我装起来吧。”
方知晓还没来得及拦她就站起来了,那个老人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伸手把两条鱼捞到袋子里,递给了黄酩辞。
黄酩辞爽快的给了钱。
方知晓无奈的看着她拎着的塑料袋,感觉她晚上应该免不了一顿骂。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鱼,但五十元买两条还没一斤重的鱼,感觉是脑袋被驴踢了。
果然,到了晚上,徐英盯着水槽里那两条已经翻肚皮的鱼,脸都黑了。
鱼确实是野生鱼,但野生鱼也分品种,好吃稀少的贵,肉柴多一般没人会捉……黄酩辞倒好,一出手就是五十。
徐英絮絮叨叨的骂了一通,黄继奇慢悠悠的说:“小辞,你要不去做一下社会实践,增长点见识。”
感情她好不容易心软做了回好人还被人给骗了,黄酩辞瞪方知晓:“不是我要买,他同意的。”
徐英不信:“你也就欺负欺负知晓,自己被骗还要赖到知晓身上。”
“阿姨,我当时确实没看出来,你也别怪小辞,是我们两个人买的。”方知晓劝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徐英就认定他是被黄酩辞逼迫的,又拉着自家女儿唠叨了半天。还把两条鱼都给清蒸了放她面前,黄酩辞尝了一口哭丧着脸不想吃第二口。
又腥又柴还多刺,比鲫鱼还难吃。
可她自己买的东西,哭着也要咽下去。
最后还是方知晓看不下去,默不作声的帮她分走了一条。
但即便如此,黄酩辞依旧觉得社会实践就是形式主义,她就算去了也分不出哪些鱼是哪些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