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么名字？”

苏颜问高剑。

她是十九班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师，平日她的学生最害怕的就是被她提溜出来“聊天”，各个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黄酩辞和高剑的对话让她对这个女生产生了兴趣，似乎成绩还不错。

当然，一部分来自于黄酩辞没有寸头而有点欺骗性的外表。

高剑喝了口已经泡淡了的茶水，真心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泡点枸杞养养生。

“黄酩辞。”

苏颜有印象：“她是不是上台领奖了？”

高剑点头：“嗯，期末班级第五，英语90。”他也说不清什么心态，是炫耀还是惋惜，但凡黄酩辞英语好点，就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排名。她的英语成绩，是在全校垫底的。

苏颜有点吃惊：“那她其他成绩不错，偏科啊。”

“其他成绩不比你班的方知晓差。”高剑一脸无奈，“但高考又不是看单科成绩。我班上好几个偏科严重的，不是数学就是英语，都不换一门。”

要换成物理化学或者政治历史，选文理就能解决。

苏颜虽然无语也有点同情他，特别高剑自己还是教数学的，平行班数学平均分第一也安慰不了他。

幸好她带的是实验班，偏科也不会偏那么狠。

“去年毕业的高三十班，虽然没有特别拔尖的，好歹没偏这么厉害的。”高剑忍不住吐槽，“单科差距20分以上就有9个，到高三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他也是为学生发愁，偏科这事儿都是越来越偏，越是学不好越是不想学，越是不想学就越是学不好……恶性循环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高考可不会因为你偏科而手下留情的。

同为班主任，苏颜自然理解对偏科学生的爱恨：“文科的数学是不是简单一些？”

高剑点头：“那是当然，不过只是数学不好的学生，大多不会选文科。”

一中二中都是重理轻文，大多数家长也是，所以那些数学不好的学生，最后无一例外的还是会选理科。

苏颜作为文科老师，特别讨厌这种偏见，所以特别讨厌二十班的班主任，那就是一个看不起文科的物理老师。

这是环境，她讨厌也改变不了。

可是那些原本可以更好的学生，却会因此而走上一条更加费力甚至错误的道路。

梁洁换了座位，换到她位置上的女生也姓梁，叫梁甜，一个戴着七百度镜片的长发女生。梁甜的成绩一般，平日学习努力，宿舍里也不大声说话，很容易被人忽视。

本来班上没多少人知道梁洁换座位的原因，高剑也没有说，和黄酩辞关系好的几个知道内情也不传八卦，算是让这件事情悄悄过去的意思。

如果没有那张从梁洁抽屉里掉出来的英语试卷的话。

换位置的时间在课间，下节课是高剑的数学课，他站在前面让学生在右侧黑板上抄了几道题目。和其他老师不同，他的数学作业都是上课前布置的，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要是遇到类似的题目他可以顺带让他们发散一下思维。

梁甜的桌子是男生帮忙搬的，梁洁的的却是自己搬的。

黄酩辞不会再欺负她，但知道内情的同学不会帮她，还会拉住想帮她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梁洁算是被孤立了。

这和她平时为人也有关系，从一开学就是眼高于顶的她不仅仅看不起成绩比她差的，还有地域歧视，看不起乡下的同学。这样的人，别人不说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也不知道是桌子太重还是被人撞了一下，梁洁的抱着桌子突然晃了一下，然后桌子就落到了地上，掉了一些书和草稿本出来。

还有，一团……试卷。

看到那团试卷的时候梁洁整个人都傻眼了，她明明把试卷塞在最里面，因为担心扔学校垃圾桶被人发现，打算周末带走处理。结果上周六黄酩辞帮丁颖留下做值日，她愣是不敢从抽屉里把试卷拿出来。

其实梁洁谨慎过分了，班级垃圾桶或许有被发现了的可能，校园里的……谁会关注？

不过从她偷黄酩辞寒假作业的英语试卷来看，脑子确实不太好。黄酩辞少了一张试卷，不过被张玉英骂了两句，不痛不痒的，不知道她当初是为了什么。

然而这件事情本身的性质，很恶劣。

一时之间，所有同学看梁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毕竟当初黄酩辞找试卷的事有不少人都知道。

高剑见后面气氛诡异就过来看，见梁洁蹲在地上一声不吭，黄酩辞和王洛川动作同步的在旁边啃一个泡椒凤爪。班长段淳一脸郁闷的揪着卷毛，手里拿着一张半展开的试卷。

段王爷的郁闷和不满来自于梁洁，他不过经过的时候捡了一个纸团，还没仔细看呢梁洁就蹲在了地上，搞得好像他欺负她一样。

高剑的目光自然锁在了梁洁和段淳两人身上。

要不怎么说梁洁脑子不好呢，段淳一见高剑就把展开了一半的试卷递了过去，上面“黄酩辞”三个字张牙舞爪，想认不出都难。而且试卷被弄成这个样子，不用说话就让人明白了一半。

经过上次梁洁哭哭啼啼的事情以后，高剑也不指望她主动回答，把目光转向了黄酩辞和她手上的凤爪。

黄酩辞默默的把手放到桌子下面，王洛川同步。

这不是一个活宝，是一对。

清了一下嗓子，黄酩辞认真的说：“第一天我的寒假作业中少了一张英语试卷，刚刚梁洁搬桌子的时候从里面滚出了我的英语试卷。”

高剑看梁洁欲言又止，让一个女生把梁洁拉起来，看她的目光有些失望。

“没脑子还是脑残言情小说看多了，我都有点同情她了。”黄酩辞嘀咕着跟王洛川咬耳朵，喻言“扑哧”笑出了声。

这在突然安静的教室太突兀了，黄酩辞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嘴角却是上扬的。

上课铃声响起，高剑说：“梁洁你把桌子放好，大家先上课。”

整节课，梁洁低着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下课后高剑把梁洁单独叫去了办公室。他不敢叫黄酩辞，担心她嘴太毒闹出点事情。

这件事情十八班都同学都知道了，但不知道哪个丫的多管闲事去告诉了方知晓，一下课他就过来了。黄酩辞的位置又在走廊窗户边，连走过去的苏颜老师都多看了两人几眼。

“方哥，你粉丝没脑子。”

方知晓被她喊的眼皮都跳了好几下，这个称呼上学期就有了，不过黄酩辞从来没有叫过她。而且谁是他粉丝，他喜欢的就一个她而已。

喻言扶了一下眼镜装模作样：“方哥，你得好好约束一下你粉丝，这行为，应是资深脑残粉。”梁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脑残了，没几个人看得下去。

“吾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段淳的卷毛脑袋突然出现在窗外，“梁同学既心悦方兄，为何传汝与之绯闻？”

“滚。”黄酩辞用草稿本卷成圆筒，朝段淳敲去：“王爷你皮痒了，还绯闻，我给你一段讣告要不要。”

段淳额头被敲了一记，往后退了一步，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又不是我开的头，你没看刚才老高看我，活脱脱我欺负女生。”

王洛川一挑眉：“那是，你欺负的女的还少吗？木婉清、钟灵……”

“那是他女儿。”喻言打断她。

“哦。”王洛川应了一声，“反正每个女儿都有个娘。”

段淳夸张的说：“照你这么说，梁洁就是康敏了，完了，我会不会被报复啊，怕耶——”后面还带了点戏腔。

他装的实在太假，方知晓本来在看黄酩辞的，愣是被他的尾音给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围的人都被恶心到了，黄酩辞本来从王洛川抽屉里摸出了一包鱿鱼丝又塞回去了。

经过这件事，梁洁彻底被边缘化了。

而黄酩辞答应了高剑，事后倒也没人去找她麻烦。

“啊，方哥，这不是你学生卡吧。”

方知晓刷卡的时候把正面朝下，结果一不留神被眼尖的陈霖给看到了，后面几个同学也伸着脖子偷看。

但已经收起来了。

“谁的学生卡啊，方哥你还和人换卡吃饭，没看出来啊。”陈霖笑的一脸猥琐，“是不是十八班的那个？这么说，绯闻是真的了？”

方知晓连个眼神的懒得给他。

陈霖还在喋喋不休的问：“说起来十八班的那个妹子还挺好看的，要不是去年被她的寸头给蒙蔽了，估计会有不少人下手。不过你这样子，和她看起来……不是，反正我就觉得你高中不会谈恋爱的。”

这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方知晓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会谈？”

“这话你问我，你都不看看你自己，这么好的成绩这么帅的脸，你见女生跟你表白过吗？”陈霖嗤笑一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了。

他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你真的谈恋爱了？”

方知晓内心真不介意那流言，他还巴不得流言成真呢。只不过黄酩辞自己遏制了班上人的传播，他要是放任不管的话难保她不会找他算账。要是她对他有点好感或者暧昧他可以推一把，但现在……

“没有，你别去胡说八道。”方知晓淡淡的说，“之前说好要请她吃几顿饭的，就换了一下卡。”

这……陈霖消化了一下这段话，艰难的问：“既然是请客干嘛不一起吃，是她不想和你吃饭吗？”

不得不说，陈霖真相了。

方知晓一言不发继续吃饭，再问就不开口了。

陈霖的内心就像有只猫在挠一样，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但面对以不变应万变的对方，毫无办法。

实验班的学习压力要比平行班大，自习课后面几个班级总会有讲话声，唯独两个实验班静悄悄的，最大的声音也不过是传递试卷发出的。

当苏颜坐班的时候，十九班除了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其他声音一点都没有。

方知晓正在做英语笔记，简单的难得根据自己的理解抄出来。这是他每天都要花费一节课要完成的事情。笔记是给黄酩辞的，即便他知道她基本不会看。

以他的英语水平，做这些事情就像一种本能，根本不怎么需要脑子，所以写着写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的散开了。

开学后他把寒假所说的辅导书寄给了董初梨。

没想到从那以后，董初梨就时不时在QQ上问他一些题目，就连她两周休息一天的周末都往黄酩辞家跑，问题目。对此，因徐英的比较而被迫起床的黄酩辞有些许的不满。

二中难道就没老师了，隔得那么远非要问他。

这话方知晓也就在心里想想，说是不能说的。但如果只是问题目也就算了，那些“没有必要”的聊天，实在是浪费时间。作为一个早熟的少年，清楚的知道董初梨对自己的思想应该不是曾经的发小，而是少女的情愫。

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瞎有。方知晓每次晚上看到手机亮都头疼，他和黄酩辞的聊天页从头到尾加起来都没三页，董初梨每天的问题都不止三页。

要换个人，他该拒绝的拒绝了，拉黑的拉黑了，偏偏是董初梨，他要是直接拒绝黄酩辞那个没脑子的没准还要给她出头，来个牛不喝水强按头。

这节课想东想西的想多了，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方知晓的思绪还沉浸在里面，笔记还抄错了好几个点。

一中的学生自觉，就算晚上三节夜自习下课也会在教室多学习一段时间。留下学习的大多是高二高三的，不过高一的实验班也会留下，尤其是在最后一节班主任还在时候。

方知晓心里有事，铃声一响就拉了一下陈霖，收拾了桌面悄悄离开了。

一出教室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十八班冲了出来，到楼梯口转弯都没有减速，直直的冲了下去……从窗口望进去里面那个位置早已没人了。

方知晓和陈霖去了小食堂吃宵夜，一楼已经被先来的同学坐满了，他们两个买好炒面端着上楼。

黄酩辞也在。

陈霖望着自己盘子里光秃秃的炒面，和那边四五个小碟子物料丰富的宵夜对比了一下，莫名有点心酸。

黄酩辞同学一定没有看上方知晓，她不过看上了他的钱。

“我靠，你竟然来吃宵夜，你用的是我的卡啊。”

还没等两人坐下打招呼，黄酩辞望着方知晓手中的盘子，瞪圆了眼睛。

方知晓淡定入座：“你用的是我的卡。”

“谁说的，我用的是洛川的。”黄酩辞从兜里摸出一张学生卡扔到桌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陈霖默默在方知晓旁边坐下。

谁知方知晓脸上毫无波动：“我的卡里没钱了。”

黄酩辞沉默。

所以她一点都没少用。

过了一会，黄酩辞厚着脸皮：“你的卡我扔教室了，明天我们换回来吧。”

“行。”方知晓朝她面前伸了一筷子，夹走一只大虾，“我低估了你的消费能力。”

等王洛川到的时候，现场的气氛有点诡异。

她朝对面两人看了又看，悄声问黄酩辞：“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黄酩辞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莫名其妙的。”

方知晓抬眼看两人，她们便立马眼观鼻，安安静静的吃着宵夜。

他很少出来吃宵夜，今天拉上陈霖一起不过想问问他怎么委婉的拒绝女孩，结果遇上了黄酩辞，这个话题根本就开展不了。

其他时间如果问的话，不用一节课的时间整个十九班就知道了，然后各种乱七八糟的故事就会延伸开来……

吃饭时间不说话，而且四个都不是那种完全不说话的人，这气氛就莫名的诡异了。

好不容易方知晓和陈霖两人先吃完离去，黄酩辞才松了口气：“简直神经了。”

王洛川回头看了一眼：“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呢？”

“吵架怎么还可能坐一起？”黄酩辞撇撇嘴催促她，“剩下的你都吃完，快一点。”

宵夜的时间很多，不一会儿，小食堂中的学生就慢慢走完了。

至于某人抽什么风，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