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孙怀恩出门经商后，便很少回家，一年里能在家的时间不过一个月左右，即便如此，家里的收入还是仅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钱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在如今家境困难的情况下，孙澄便成了家里的佣人。

孙澄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如今的已经麻木，用了整整五年时间。

“澄丫头，你去集市上买些鱼和肉，还有你自己爱吃什么便买些什么吧。”

钱氏突然的温柔，让孙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问：“今个怎么了？钱娘子为何如此？”

“你父亲今天回来，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钱氏将足份的银两塞进孙澄手里，满脸笑意将她送出了门。

一路上，孙澄心里如释重负，想必孙怀恩一定挣了钱，家里又要迎来好日子了，想到这，孙澄不自觉嘴角上扬。

“娘子！”

集市上，一个目光呆滞，圆头圆脑，衣着得体的男人拦住了孙澄。

“娘子？”孙澄抬头一看，笑颜相迎：“赵德全，是你啊！今天没有迷路了吧？”

“嘿嘿，没有迷路了，多谢娘子送我回家。”赵德全左右两只手指相互戳来戳去，憨笑着，说着竟低头害羞起来。

见状，孙澄迷惑不已：“叫我娘子干嘛？你又不是我官人。”

赵德全着急起来：“你就是我娘子，我娘说了，这个月十五是好日子，要把你娶回家！”

孙澄只当赵德全在说些傻言傻语，便随口应了一声，并笑笑不再反驳。

买完菜回到家时，孙怀恩已经回来，见孙澄进门，他赶忙上去迎接，并关心道：“大女儿回来了，哎呦，这么多东西一定累坏了。”接过东西，孙怀恩顺势递给了钱氏：“来，让悦儿和你母亲去做饭，爹爹跟你说说话。”

意想不到的是，钱氏竟然欣然接过，丝毫没有不悦之意。

孙怀恩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孙澄原本麻木的心平添了一些温暖，那是许久未体验过的父爱。

“澄儿你今年十八岁了吧？”孙怀恩问道。

“十七岁。”

“对对，你比悦儿大两岁。十七岁也该找个好人家了。”

“啊？”

见孙澄疑惑不已，孙怀恩才知道自己方才唐突了，压低声音解释道：“爹爹是看你在家老受欺负，但是我出门在外又不能时常照顾着你，所以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

孙澄沉默些许，回道：“女儿如今没有心仪的公子。”

此时，一直在门后偷听的钱氏耐不住跳了出来，接上话茬：“哎呀官人，我都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城南赵家托了媒婆来问，说咱们澄儿人美心善，想着跟咱们结成亲家呢。”

“哦？真有此事？”孙怀恩一脸惊讶的样子：“城南赵家可是少有的好人家，澄儿……”

“赵家确实是少有，可我不愿嫁。”

突如其来的反驳让孙怀恩和钱氏猝不及防，这是钱氏嫁进孙家来第一次听到孙澄如此硬气声音。

“这是为何？”孙怀恩问。

“我愿意被成天打骂，但只愿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相守一生，我与赵德全只擦肩寥寥，怎么会心悦他？况且，赵德全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何必要搬到面上来说。”

只见孙澄两眼憋得通红，话语间充斥着不满，说完便跑回了自己房间。

午后，孙怀恩亲自端着备好的午饭送到孙澄的房间，并催促她吃饭。

“吃吧，爹爹知道这几年来你没吃过一顿饱饭。”

看着孙怀恩恳切又无奈的眼神，孙澄原本僵硬的心突然软下来。看了眼面前的肉菜，孙澄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哈哈，澄儿饿了，快吃吧，吃完陪爹爹说说话。”

“嗯！”

一个小房间里，父女两个都很平静，孙怀恩用像年轻时看着小孙澄吃饭一样的眼神看着如今长大的孙澄。突然间，孙怀恩流泪了，他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为了一己私利让女儿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听见眼泪滴在桌子上的声音，孙澄抬起头来：“爹爹，你怎么哭了？”

孙澄赶忙拿起手绢，给孙怀恩拭去眼角的泪水。

“爹爹记得，你娘亲去世的时候，你给爹爹擦眼泪，都顾不上拿出手绢，直接用衣袖。”

“平日里做活多，衣袖不干净，爹爹快别哭了。”孙澄急的直跺脚。

看着孙澄像小时候那样可爱，孙怀恩笑着忍不住把孙澄搂进了怀里，声音有些深沉：“抱歉澄儿，爹爹让你受苦了。”

“没有，一点也不苦。”

“希望你能相信爹爹，爹爹是心疼你的，只是家里穷困潦倒，我出门做生意，一去就是几个月，你继母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若是这次我替你出了头，待我离开，她免不了对你变本加厉。”

“澄儿知道爹爹的苦衷，不会记恨您。”

“赵家……”

听到“赵家”二字，孙澄便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突然立起身子，与孙怀恩对视一眼，又看向别处：“爹爹想说什么？”

孙怀恩更加语重心长：“爹爹确实是为你着想，赵家家大业大，赵德全虽傻，但是待人真心，况且他是赵家独子，赵老头和他娘子对赵德全百依百顺，你去那里，一定是被供奉着的。”

说着，孙怀恩轻轻戳了一下孙澄的腰间，孙澄转过身子，孙怀恩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她，偷偷摸摸地像是怕被发现。

“悦儿是你的好妹妹，她十分顺从你，成亲的时候，她可以陪你一段路。”

闻言，孙澄有些许茫然，孙怀恩便又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孙澄擦干眼泪，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收起钱袋，道：“谢谢爹爹，澄儿明白您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