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宴棠这个女人没有抛下弄丢小发的责任,也没有勇敢地公开自己的错误,只是窝囊地把自己关在狭隘的视界中自责。
看到默不作声,只是怒目圆睁望的阿宴,金未觉得很开心。
如此愚蠢而懦弱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以为炎之魔女的后裔能带他摆脱来自这荒凉地面的耻笑和摆布,没想到她本人都是个无勇无谋的大笨蛋。
“……一起吃饭当然是最好啦,谢谢你,金大哥,”柴飞受不了眼前这种僵直到难以言喻的冷暴力,他赶忙招呼着看板娘,“麻烦快点上菜吧,这顿我请。”
一个包间解决了两个金主,看板娘满意地退出房间。
因为初次见面就坚定立起‘大哥-小弟’立场的柴飞,得到了金未的青睐。二人尬在沉默的阿宴和阿津中间,聊着最近流行的美容美发沙龙和服装店。家中本就是经营高定服饰品牌的柴飞和金未聊得火热。
餐桌上两种泾渭分明的氛围在和平的表面暗自角逐。
哐当——
暴力女将手中弯曲的刀叉狠狠砸在地上。
那枚坏掉的电子手环被她明晃晃地亮在金未的眼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柴飞的闲聊被阿宴鲁莽地打断,让金未很是不爽。
身为被告的他镇定自若地皱起一双剑眉,接过阿宴手中的手环。其上的显示时间比当前快了六个多小时。
“机器故障,这是很常见的事,”他将电子手环退还给阿宴,“你还是收好吧,这手环到时候是结算工资的凭据。”
“我只想知道……她还活着吗?”阿宴怯弱到将小发的名字藏在唇齿之后。
这个‘她’过于模棱两可,让坐在一旁观望的阿津误以为是指科勒。
“在医院躺着呢,”金未打着呵欠,“想去看看吗?”
“她受伤了?严重吗?”听金未的语气,小发还好好活着,这让阿宴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外伤倒是没有,不过收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吓,一时憔悴了许多。”金未轻描淡写。
太好了,小发果然没事!
她喜形于色,拿回金未晾在手边的电子手环,拉着阿津直往门外奔去。
“走,我们去医院。”
“等等、等等……”阿津一头雾水,止住阿宴匆忙的脚步,“我们干嘛去医院?”
“你忘了我们还欠医院多少钱吗?还想给别人垫医药费?”他小声提醒着阿宴。
欠着医院的钱还没有还清,这次小发的医药费又不知几何。
……
给别人垫医药费?
她回头望着阿津,一脸迟疑。
阿津现在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小发一度深陷险境。
她不敢再多言。
“你……该不是被那个科勒给骗了吧?你们只见过一次面而已啊。”阿津用打量花痴的眼神打量着阿宴,“给那位朋友探病的时间,还不如回去多打点零工努力还钱。”
“恐怕今天你是去不了医院了。”金未踱步靠近私下交流的二人。
他收起方才那副潦草的姿势,面露和风般的微笑,礼貌而疏远,“我谨代表居氏总裁邀请二位前往鄙宅参加居远先生的入殓仪式。”
这几天忙着找工作东奔西走,阿津反倒把这件麻烦事抛在了脑后。
果然还是逃不掉,这种事情不是忘掉就可以解决的,他认怂。
看板娘端着盛满喷香菜肴的枫叶红餐盘走进包厢。
“本店明星菜,霜打茄子。”
饥肠辘辘的柴飞捏起筷子尝了一口,“嗯,好吃!”
阿津的脸比茄子还要蔫瘪,“我可以先回家一趟吗?”
他知道拒绝也没有用,只想多争取点时间调整一下爆棚的负能量。
“不用了,您的几位家属现在已经到达鄙宅殡馆,就等您二位了。”金未的一双凤眼眯起来就像一条狡猾的狐狸。
“你们是在说居氏独孙的出殡仪式吗?”柴飞品尝着不断堆上桌的美味,还不忘插入金未的话茬,“我们家收到的请帖,说是明天早上呢。”
金未回眸对柴飞一笑,“在出殡之前,总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的。”
“什么准备工作?居远不是尸骨无存了吗?不用说入殓,连守灵也只是看着一具空棺材。”
柴飞说话从不绕弯,但金未最擅长拆解这种直白的招数。
“衣冠冢也是冢,就像有钱人就算丢了钱包也还是有钱人。”金未的笑容逐渐虚伪。
他将包房让给了柴飞,带着阿宴阿津二人离开了得闲楼。
居氏宅邸是一座位于海门市中心的私人园林。占地约1.1公顷的它在鳞次栉比的商务中心区背面,一条悠闲的林荫小道上,修建了一排高耸的竹制栅栏。院墙般的栅栏边缘被十几栋高楼包围,对面是另一个戒备森严的开放公园。穿梭其间的人们只能在路过这条布满电子天眼的小道时,透过大片繁茂的竹林捕捉着深处若隐若现的砖红瓦绿。
竹园低调朴拙的木制大门为到来的三人缓缓打开。
阿津和阿宴跟随在金未身后,漫步于细腻白沙铺就的堂前小径上,感觉此间的温度比竹园外冷却许多。
稀稀落落的阳光从竹叶交相摇曳的缝隙中倾泻而下,白沙上闪烁着银色的斑驳纹路。
阿津感受着居宅的优雅古典,再次深刻明白了居远和自己的不同之处。
在尤罗普求学的大夏人,大多都会被特别对待,比如被强制分配到冷门专业的阿津。他本想报考的专业是尤罗普最负盛名的机械工程,可惜这个颇为吃香的专业严格限制了入学门槛。和他同期入校的居远轻轻松松就进入了机械学院,让他羡慕不已。
居远为人谦逊温和,除了钻研学业,平日里也会帮助阿津这样的弱势群体抵抗强权的欺辱。能够成为居远的朋友,是阿津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他望着周遭荫绿的竹林,空想着居远在这里生活的足迹。奇妙的是,他和同龄的居远曾一起生活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而他在出发前往尤罗普前却对居远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