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喜欢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呢?
穿越前忙于应付空间站里塞满日程的测验和考试,她都没有余力去思考为什么自己是这么的差劲。来到地球后,大把的时间任她挥霍,她才发现自己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
没有章法地做事,没有头脑地做人。周围的人们一步步向前走去,听说就连安伯都开始为了夕阳红而每日瘦身减肥。
“寄住在大夏这么久了,你想回家吗?”胧陵打断了阿宴自暴自弃的想法。
阿宴完全没有察觉到胧陵言语之间的试探:“能选的话,还是不回去了吧……”
她认真权衡一二,觉得在地球做个废人虽然憋屈但是悠闲,总比在空间站被一群弟弟妹妹各方位凌虐还不能抱怨还击的好。
胧陵眼中的笑意不可解释地越发深沉,“既然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玩个痛快吧。”
阿宴松了口气,庆幸胧陵不属于那些苦口婆心的流派,不会疯狂灌输听话回家上学的大道理。
直升机没有预兆地开始减速降落,倾斜的机舱冷不防将阿宴从座位上颠簸着摔了下来。她条件反射地躬下腰,一手撑在整洁的机板上。
可惜整个身体还是失去了平衡,她像一只棕熊扑身而起!
本以为会双膝下跪,给胧陵拜个早年,不想她却和突然靠近的胧陵来了个迎头痛击。
一记闷响后,两个人应声跌坐在机板。
阿宴揉着酸痛的额头,眯眼瞧着同样抱头喊痛的胧陵。
看起来他被自己的铁头功伤得不轻。更加难堪的是,在胧陵深色的风衣之下,黑色的毛衣上还粘着一颗扎眼的头皮屑,一根卷曲的粉白发丝勾粘其间。
这是一种不忍直视的折磨。
趁着胧陵还没反应过来,她悄悄地向胧陵伸出左手,想要将那片白到刺目的头皮屑连同那根头发一同毁尸灭迹。
胧陵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以为她需要搀扶:“你没事吧?”
左腕被紧紧捏住的阿宴,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她张开右手手掌死死按住胧陵的正脸,硬是将他按回了对面的座位上,并以超神的手速将他的黑色毛衣打理得一尘不染。
胧陵急于护住自己被压迫的双眼,终于松开了阿宴的左腕。
“下次……”他斜坐在位子上,捂着半张脸,十分无奈,“你在自助前,可以试试接受别人的帮助……”
阿宴却在窘迫之中恍然听成了让她先洗个头。
昏迷了一个月,她至今也不太确定护士究竟有没有认真洗过她的头发。
两人颇有默契地望着窗外的雪景,不再言语。
直升机降落在平地上。
推开舱门,细小的雪花以千钧之力朝阿宴冲击而来。她逞强抓紧舱门,撑着羸弱的身躯对抗着残暴的风雪,始终没法踏出机舱一步。
胧陵将自己的风衣包裹在阿宴身上,为她做了个示范,从直升机的踏板上一跃而下。
阿宴紧抓着厚实的风衣,跟随着胧陵的身后踩进没至脚踝的雪地。
空旷的雪地中,一座斜尖顶的高大建筑物矗立在二人面前。
建筑前面是颇具气势的一排排雕花高壁垒,绚丽的玻璃彩窗像丝带般系在垒墙上方。
背后是一片素裹银装的高大松柏树林。邪风挟带着凄冷的冰雪回旋着,侧耳倾听,风中依稀和着缥缈悠扬的女高音那华丽的唱腔。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胧陵竖起风衣的领子挡住料峭的寒风,向阿宴介绍着面前这座宏壮的大型红砖堡垒,“你是赤城这十几年来的第一位客人。”
阿宴和飞行员跟随胧陵几步穿过堡垒之间的玻璃门廊,走进掩藏在其后方温暖而昏暗的内廷‘赤城’。他随手从大门附近的墙壁上找到了电气开关。门前的会客大厅堆砌着各种高级家具,精致的轮廓丝丝入扣。
安排好飞行员的休息后,胧陵又回到了客厅中。
“我差不多有两年没有回来了,这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阿宴的指尖从一块雕刻精美的玻璃茶几上划过,不染一丝尘埃。这并不像是胧陵口中所说的弃置已久。
茶几旁摆着数个花团锦簇的镂空瓷花瓶。
这么美艳的花束,让阿宴好奇它们的品种。她转过身去想要根据触摸的实感来判断真假,脚尖却绊到了茶几底座里的一件硬物。
僵硬死板的电子音立刻从阿宴脚边冒了出来:“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她弯下腰,发现脚边一件半球形的金属小家电正闪烁着蓝色的呼吸灯,刚刚说了三遍的重要事情被投映在了它黑色的环形电子屏上滚动播放。
“这位是达丽雅,是我中学时组装的家用机器人,这几年我不在,都是它负责整个赤城的家务。”胧陵抱起匍匐于地的机器人达丽雅,觉得它还能改装得更智能一些。
达丽雅被抱离地面后,底部原本带着球轮的平坦切面在眨眼间变形为有弹性的弧面,最后在胧陵的怀中恢复成了一个光溜溜的圆球。
阿宴仔细打量着胧陵怀中的达丽雅,想起了空间站里的那些生化人。比如她的家庭教师密涅瓦,冰凉干燥,毫无纹路的皮肤永远揭示着她非人的事实。
她试着抚摸达丽雅的外壳,果然是和密涅瓦一样的触感。
达丽雅灰白的表面因阿宴的触摸而变得粉嫩起来,不仅是颜色,外壳的质感也由近似金属的冰凉转变为带着暖意的橡胶。
“亲亲,抱抱,举高高。”
“亲亲,抱抱,举高高。”
“亲亲,抱抱,举高高。”
达丽雅毫无情绪起伏的声线再次响起了三次。
“所以,是你编程时出了BUG吗?”虽然遗憾着达丽雅宛若智障的说话方式,阿宴还是贪恋着手中柔滑细腻的触感,不禁又多摸了几遍。
胧陵将达丽雅放回到地面,达丽雅立即变形为之前的半球状,靠着底部的六个球轮灵活地从二人之间溜走。
“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作品了,”胧陵耸耸肩,并不在意达丽雅的这一缺陷,“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准备大学考试,有时疲倦了,就非常想听听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