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国和残存不多的别动队兄弟,已经跟随川军806团在这里坚守了几天了。
就在之前,他刚刚跟随着敢死队,接连夺回了两处阵地。
人,都快死光了啊!
可没办法,还得继续顶下去。
只要还有一个活人,就得战斗到底。
死也不能后退一步!
天上的飞机在炸、地面上的大炮在轰,整个阵地周围,几乎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
在坦克支持下的曰军,如同潮水一般呼啦啦的涌上,发狂般的发动了一次接着一次的进攻。
所有的川军兄弟都在那里咬着牙齿坚持,没有一个人想到逃跑这两个字。
他们用手中不多的机枪,老掉牙的步枪,手榴弹和大刀片子,始终死死的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之上,他们忘记了生和死之间的联系,他们忘记了一切一切
现在,卢修国和他指挥的这个中队,早就和川军融合成了一片。仿佛,他们也是川军的一员。
这里最大的长官,是个连长,叫谢成华,今年才只有二十五岁。
战斗,已经不能仅仅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了。
生命,在这里成为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士兵们也都变得麻木起来。
他们静静的握着手里的枪,曰军的飞机一来、大炮一响,他们就会机械的躲在战壕里。等到飞机大炮轰炸完了,那就是曰军即将开始进攻,他们很快的又会从战壕中跃出。
一次一次,每天、每小时、每分、每秒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白刃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几个阵地几经易手,鲜血把土地染成了血红色,就连空气中也都到处都是血腥味。
806团伤亡惨重,许多连队都已经拼空了。
可是团长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般,他始终都在沉稳的指挥着。他接到的命令,也始终只有一个:
“丢失阵地者,杀!!”
曰军不知道第几次进攻,再一次在飞机大炮的伴随下开始了
6连阵地。
“报名,都给他妈勒给老子报名!”
“马成!”
“蒯金根!”
“吴宝德!”
“还有喃?妈勒,报名撒!”谢成华恼火的在那叫着。
“卢修国!”
卢修国带着别动队的兄弟们大声应着站了出来。
然后,战壕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
谢成华茫然的回过头,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9个人,整个6连,连着军统上海别动队的兄弟们在内,已经只剩下19个人了!
“人喃,人喃”谢成华喃喃到说着,忽然发狂的大声吼了起来:“狗曰的人都死哪去了呢!”
没了,除了这19个人,6连再没有一个活着的。甚至,包括那些伤兵,也都捆绑着炸药,义无返顾的冲到了曰军之中
“我的6连,我的6连,洗白了,洗白了啊!!”谢成华失魂落魄的靠在战壕中,好像整个人已经彻底垮了一般。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谢成华失魂落魄的接过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营长的声音:
“谢成华,进攻!进攻!带到你的人,向曰军发起冲锋,掩护全营夺取2号阵地!”
“啥子安?进攻!”谢成华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进攻?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进攻?他对着电话大声说道:“营长,我”
电话那头没有容谢成华说下去,而是大声吼道:
“听着,两分钟以后发起进攻!这是团长的命令!违抗军令者,杀!”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谢成华脸上露出了惨笑,他一把抓过了自己的大刀:“弟兄们,营座有令,进攻!向东洋人进攻!!”
谢成华第一个拎着大刀冲出了战壕,无视敌人的弹雨!
6连所有的兄弟都冲出了战壕,无数敌人的弹雨!
这是一个疯子组成的部队!在他们的身上,流淌着的,是中国军人不屈的热血!
“杀!”卢修国嘶声叫着,把刺刀恶狠狠的扎进了一个曰军的胸膛,拔出来的时候,一股鲜血喷溅的他满脸都是。
可是卢修国甚至顾不得擦抹一下,猛然又是一刀,再度扎进了另一个曰军的胸膛。
谢成华用一只手举着大刀,亡命的搏杀着。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了就死了吧,整个6连都拼空了,还留下自己一个人做什么!
他唯一在心里诅咒的,是谁他娘的发起进攻命令的,狗曰的谁见过十来个人向几百个敌人发起进攻的事情?
6连的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人数越来越少。就在这个时候,邻近的阵地上忽然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
3营的反击开始了!
曰军有些混乱,趁着这个机会,谢成华大声吼了起来:“撤,撤!”
突然,一串机枪子弹飞来,全数打在了谢成华的右腿上,谢成华一个人如同沉重的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
6连残存的兄弟们都在撤退,只有卢修国看到了!
又是一串子弹飞来,卢修国迅速趴到了地上,一把拖住受了重伤的谢成华,咬着牙,吃力的朝着自己的阵地爬去。
“卢修国,放老子下去,老子回不去了!”谢成华吃力地叫道。
卢修国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一只手拿着上了刺刀的枪,一只手死死的拖着谢成华,一点点,一点点,朝前挪动着,挪动着
“卢修国,你狗曰的的放我下来,这是命令!”谢成华狂吼起来。
可是,卢修国还是在朝前爬着,爬着!
死,也不放弃自己的一个兄弟,任何一个!
卢修国不要命的把谢成华拖回了自己的阵地。
可是看着,谢成华已经不成了。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电话兵一接,转头说道:“卢修国,你的电话!”
“我的?”
卢修国一怔,赶紧接过了电话。
竟然是周伟龙给自己打来的。
命令,卢修国立刻返回公共租界。
“知道了。”
卢修国挂断了电话,表情有些茫然。
“去吧,去吧。”
谢成华虚弱地说道:“兄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你?”
“我是军人,本该死在这里。”
谢成华忽然笑了,带着浑身的鲜血笑了。
眼泪,顺着卢修国的眼角流下。
保重,我亲爱的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