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现在也不小了。爷爷我可以把你当成孩子，别人可不会。”大长老在这八年里兢兢业业地守着原氏，一丝也不肯懈怠。

今天终于闲下来了，所以他去了雪屋岭。

八年不见，原道消瘦了很多，两颊消瘦又苍白，可以看得出这个环境对他的身体和能力破坏很大，不知道要修养多久。

大长老刚刚看到的时候，很难忍住手抖，心里难免心疼。

但是……没有办法，家族微末，虎狼相随，不得不惩。不惩罚就难以服众，难以给国家一个交代。是，那两人是罪犯，也该死，是，他很强大，但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撒野。如果他遵从凡世的律法，把两个移送法律机关还好，但偏偏选择了私自泄愤，还留住了把柄。

最致命的是，他……不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每个人类都有容忍之度量。

所以，他的这件事就成了契机，一个从内部打入原氏并瓦解原氏的契机。

不惩罚原道，原氏也不能与国家开火，那么只能大出血，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如果顺势惩罚，其他势力也不亏，因为原氏内部动了。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十分稳固的地方，其中至少有两分都在内部凿壁，恨不得直接捅破。

那么，原道此事就可以看出，身为继任者之一明显能力还缺乏火候。太过于天真，也太过于自大。

“你……你的契者长大了，你也应该长大了。爷爷也不应该管你的事，如今国外势力和国内势力都有鹰犬在查探我们家族消息，五台山脉不会永远地庇佑我们。”大长老擦了擦眼角，原氏在他手上几百年，逐渐衰落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了怕是无颜见列祖列宗。

“你也该为爷爷分担一些重任了。”大长老拍了拍原道的肩膀，转身离去。

这是放自己出去了？

原道抬头，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做事不利落以至于让爷爷这么难堪，让家族蒙羞。

可是……不那么做，这辈子都恐怕压不住身上那股气。

爷爷，我不后悔，还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原道抬眸，狭长的眼睛深邃。

他缓步走出雪屋岭。

……

“……少爷，萧小姐现在在普华县公安局任职。”

原道看着屋外那将落未落的斜阳，微红的华阳铺洒，全世界都在感恩着它的回赐。原氏家族这个被它关照几千年的种族，终究还是逃不了世代更迭，历史新衰。

不会这样的，原道回眸，坚定的光芒闪现。

然而……

“少主，你先走。”

原一看着前前后后追杀的人类，不得不先让原二原三带着少主先走，他和其他人押后拦截。

原氏暗卫，是人类之体，从小由原氏养大，习原氏武艺，一身本事，颇为强悍。

但此次，原道临时起意要去找萧韵，别人本应无从得知，要么就是他们埋伏在这里很久了，要么……要么就是他们当中有人出卖他。

他不愿这么想，但是……

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原道低声吩咐：“不用管我，你们去帮原一。”

“可，可……是”原二原三犹豫。

看着少主不愉的眼神，其中善道者原三急忙称：“不是不信少主能力，但是此次凶险至极，而少主又在受伤，若对方有备而来，带了力克少主的东西，那……”

原道想了想，现在留着这里反而添乱。敌人攻击的主力在我，若我先离去，敌人自当分心再追，我方无顾忌……

想这么多，还不如干的多。

原道拔脚就走，身影离去，明明是一步，却是百米之外。

“你们俩留下助原一。”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话让本来想迈步跟上的原二原三停住了脚步。

“放心，少主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原二安慰了一下成了老妈子的原三，朝着原道离去的地方努了努嘴，“喏”，他早已不见了踪影，然后，又指了指天。

原三了然但却无奈，不知道怎么把心中焦虑吐来，但少主之命，不得违背。

是以，二者重新回到战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那些去追少主的人看这里，我们才是你们的对手。

……

但是他们不会知道这一批又一批的人却不是敌方主力，只是拦住他们的炮灰。

真正的人在……

原道闪身而过，夜色越深越给他提供更好的庇护。

但是他却渐渐停了下来，身影显现。这是……被包围了？

“看来有人是忍耐不住了？这么心急，想要趁我病要我命？我的命是这么好拿的么？”

听着四面八方放缓的呼吸声，原道不得不分神，将幻力凝滞成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凝神，悄无声息出现在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后面。追杀我要有自觉性，什么自觉性？当然是死的自觉性。血液飙洒，像一朵血色的鲜花绽放在黑夜里，声音全被捂在了断裂的喉管里，一个一个，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但是……就像爷爷说的，单兵作战能力高强有什么用？这些狠毒的人，居然使用大规模杀伤力武器，这是笃定原道逃不了吗？

原道最后视线所及除了一片火光，只剩下那抹寂静的月色，温柔地恍若看见萧韵的疑问，为什么不逃了？他们追不上的。

对呀，为什么不逃了？

为什么不逃了？

因为原氏……从来没有逃兵啊。

……

朗月高悬，一摊摊血谭折射出粼粼光芒。这一片地已不成样子了。

最后的最后，原氏暗卫杀得红了眼，他们接住了一轮又一轮的敌袭，不过他们还是胜了。

风轻轻地吹拂，这一片的鸟雀胆战心惊，除了满地的尸体，只剩下几个人的喘息声，显得格外寂静，气氛凝重。

“大哥，我们马上去找少主。”原三有着不好的预感。

漆黑的地面，像被狂热的火浪刮走了一片地皮。这里到处都是焦臭的肉味的味道。

“少主遇袭了，快”

原氏暗卫四散开来，到处寻找原道的气息。

“大哥，是黑武。”

“妈的，那群人类太奸诈了。”原二心急如焚。

原三挨着地皮一地儿一地儿的找，然后示意大哥支开其他的人。

“原地集合，除了我和原三，留守此地，搜寻少主之外，其余人，分成四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边一组行进，寻找少主。不管有没有找到，两个小时后，此地集合。”

支开了其他人，原三才慢慢走向原一。

“大哥，我找到了少主的魂牌。”摊开的手里，正是一块焦黑的木头。

……

“哈哈哈……萧韵，你怎么这么笨呀，走路都走不稳，居然还平地摔。”

“你看她像不像只乌龟……嘻嘻嘻”

“我妈妈说她是个傻子。”

“傻子，傻子”

“又摔了，羞羞脸”

萧韵又梦见小时候了。

这时候的自己还是小矮子，人不好看又迟钝，走路老爱摔，在小朋友里面特别不受欢迎。后来妈妈就给自己套上了厚厚的衣服，免得摔疼了。

用意是好，却不知道穿着厚厚衣服的萧韵走路更是摇摇摆摆，走不稳当了。

这不，当场一个仰身倒在地上，却半天翻不过来。

看见萧韵左左右右地挣扎着起来，周围的小孩儿爆发出大笑。

萧韵那时候还小，不懂得难堪的滋味，只是用很稚嫩无措的声音央求周围的孩子拉她一把。妈妈不在身边，只能向他们求救。

但是……他们来拉自己了吗？没有。

之后怎么样呢？

萧韵梦里摇了摇头，估计要醒了，她做这个梦，可从来没有超过这个时候。

但是今天……

看着远处走来的那个男子，霞光氤氲下，显得俊美极了。萧韵的心有一瞬间的凝滞。

狭长的黑眸温柔地看着被他抱起来的小萧韵，“谢谢哥哥。”

小萧韵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对于这个既把自己拉起来，又把坏蛋小朋友们赶走的哥哥，她还是非常喜欢的。

男子摸了摸小萧韵的头：“真乖。我送你回家吧。”

小萧韵抬头望着他：“爸爸说，不可以随便带别人回家。”

“哥哥像是坏人吗？”男子莞尔一笑。

“哥哥很好看。”不得不说萧韵小的时候就有发现美的眼睛。

“有吗？有多好看呢？”

小萧韵挣开他的手，比划，“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好看。哥哥，我长大可以嫁给你吗？”

这是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她不懂什么是嫁，但是却已经懂了好的东西要刨食到自己的碗里。

男子笑弯了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道：“好呀！”

远处妈妈匆匆走来，“小韵，该回家了。”估计是听谁说，萧韵摔在这里，爬不起来，匆匆跑过来的。

额上还有汗，看着牵着萧韵的男子，愣了愣神，才微微笑着对他说：“这是我女儿，刚才谢谢你啊。”

小萧韵扑在妈妈怀里，笑得很开怀，趁机撒娇卖萌，向妈妈讨要昨天妈妈不给买的那个玩具。

“来，小韵，向哥哥说谢谢，然后再说再见啊。你爸爸在家里面等着我们呢。”妈妈握着小萧韵的爪子，向男子挥了挥手，“谢谢哥哥――哥哥――再见”拖长的奶音嗲声嗲气。

然后两个慢慢离去，看着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萧韵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妈，我好久没有叫你了。

她捂着脸，眼泪打湿了手掌。

这时却……一双温热的手拉开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擦掉了她的泪痕。

是刚才那个男子。

“为什么哭了？”

“你的日子还好吗？”

“你爸爸妈妈愿意看见你哭吗？”

“你现在应该更坚强了吧？”

萧韵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男性轮廓满是对我的心疼。

他是谁？

为什么我不记得？

“以后的日子留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害怕？”

……

“我要走了，小韵。”

月色朦胧，诗一般的夜晚，萧韵滑落的眼泪沾湿了鬓角，打湿了微凉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