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右相府五小姐宫氏尹越,正值婚龄,贤良温婉,蕙质兰心,特赐婚于宜亲王叶棂舟,望二人永结同心……”回想起圣旨的内容,沈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宁秋姑姑却反应过来了:“冷姑娘,莫非你就是右相府的那位五小姐?”
宫尹越点头,继续吃着点心,这重华宫小厨房的点心,虽然还是比不上浮生楼的大厨,不过也还算是不错了。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宫尹越好几块点心下肚,一杯花茶也都喝完了,可是沈氏和宁秋姑姑还是没有缓过来。
宫尹越叹了口气,放下点心用一旁的手绢净手之后,开口说道:“别想这事了,来说说正事吧,我先给您把脉看看。”
沈氏叹了口气,把手伸了出来,虽说原也是为了给她诊治而来,可是今夜宫尹越所说之事,当真是让她把此事抛却了脑后。想想叶棂舟是什么人,那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侄子,也是当年夺嫡之战时唯一一个明着支持不被所有人看好的还是四皇子的陛下的六皇子的遗孤。若不是宜亲王的父王当年拼死救下了陛下,那个位置,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也就是因为如此,陛下登基之后对于宜亲王的所有行为都是放纵的。
陛下登基之际,正是叶棂舟一周岁却丧父之时,宜亲王自幼便经常被陛下接进宫中长住,如今陛下的所有孩子中都没有一个能抵得上宜亲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宜亲王自幼没有父亲,于是陛下就将自己的父爱全都给了宜亲王,因着这个,大皇子和二皇子着实是憎恨宜亲王的。
如今有陛下百般护着倒也罢了,将来若是登基的是大皇子二皇子中的其中一个,宜亲王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姝儿即将嫁给叶棂舟,将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圣旨未下前她便知道了此事,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圣旨已下,她还能用什么理由让陛下收回圣旨?
沈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宫尹越已经把脉完毕了。把脉完之后宫尹越的神色凝重,宁秋姑姑的心便都提起来了,莫不是,莫不是娘娘的身体有什么大问题?
“这,冷姑娘……这突然知道姑娘的身份,奴婢都不知道往后该如何称呼您了!”宁秋姑姑才叫出冷姑娘三个字又想起宫尹越的另一个身份,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无妨,无人的时候还是照往常来吧。”
“是,那冷姑娘,娘娘的身体如何?可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宁秋姑姑紧张的看着宫尹越,就怕宫尹越下一句出口的话是什么严重的病情。“麻烦确实是麻烦,不过倒不是解决不了,沈姨是中毒了,一种无色无味且不应该出现在我南黎国的一种奇毒!”
“什么!中毒?”宁秋姑姑的一声惊呼,成功把沈氏的思绪也给唤了回来。“我是中毒了?”沈氏首先是关注到自己中毒了,随后立刻注意到宫尹越方才话中的意思。“姝儿,这种毒,是出自哪里,南黎国当真不会有这种毒吗?”
“此毒名为秋寻,无色无味,寻常的太医是诊不出来的,因为此毒来自江湖,且只在月寻国的江湖门派秋门历代掌门手中有制作方法和解毒方法。因为制作工艺的复杂,此毒流出的数量在这五年中,都只有寥寥四枚。”宫尹越给沈氏和宁秋姑姑解释道。
“那会不会是有人得到了此毒,起了歹心拿来毒害娘娘?”宁秋姑姑面色惨白。沈氏也看向宫尹越,希望宫尹越说出的话与她的想法无关。
“此毒的奇便奇在它的隐秘性,一枚秋寻的量并不足以让人即刻死亡,只会慢慢的融入血液之中,在毒量足够的情况下,一次性爆发。我方才替沈姨诊脉,沈姨的毒是这两年才入体的,也就是,我不能定时替沈姨诊脉的这两年。”宫尹越讲完一句话,低头喝了口花茶,又继续说道:“沈姨体内的毒素的剂量,还不足以让你受到什么伤害,可是若是再继续累积下去,过了那个毒发的剂量,便会霎时间毒发身亡,到时候就是我在,这事也难办的很,好在如今毒素尚好清除,若是到了明年……”
宁秋姑姑听到此毒可除之后,瞬间松了口气,可是沈氏开口说的话,却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此毒如此难寻,怎么可能只是拿来害我这么一个后宫妇人?若是连我体内的毒素都那么严重了,难道陛下会安然无事吗?”
确实,秋寻难寻,无论下毒的人是谁,都断然不会只拿来给一位无法左右朝局的后宫妇人下毒。若是要杀的人真的是皇后,幕后之人大可用最寻常的毒,被发现了也可以推到后宫争斗之中。而且,既然能让沈氏连续两年不断的接触秋寻,想来问题定然是出自皇宫之中。
“沈姨不必紧张,这段时间我会定时入宫替您解毒,然后再找寻此毒究竟是下在了哪里,陛下那,待您的毒解了我再想办法替他看一看,再者说,陛下身边能人异士众多,说不定早有发现呢。”宫尹越看沈氏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便轻声安慰道。
沈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惶,握住了宫尹越的手:“姝儿,这些年若不是有你,我怕是早就不在了。”宫尹越浅浅的笑了笑:“沈姨不必如此,当年若非是你救了师傅,也不会有后来的我和师傅的相遇,若是没有师傅,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你当年那一下,也是救了我。”
“我们都会好好的对不对?陛下会好好的,南黎国也会好好的!”沈氏做了十几年的皇后,从入主中宫那一刻起就坚强得不得了,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会偶尔流露出一个女人脆弱的一面。
“放心吧,有我在,一起都会好的,我拜入师傅门下的时候,师傅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国之安宁,定要吾辈竭尽生死!”
在宫尹越的安抚下,沈氏很快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宫尹越让宁秋姑姑陪着沈氏,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后阁,屋外的侍卫仍在认真的守着门,见到宫尹越出现,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恭敬的将宫尹越送出了重华宫。
看着宫尹越扎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飘逸的融入夜色之中,侍卫又静悄悄的回到了后阁的门口,继续守着门。
宫尹越轻巧的纵跃在皇城的屋顶之上,往皇城外离去,心中不免想着方才的事情,虽然安慰沈氏的时候她说的轻巧,可若是皇帝真的也中了秋寻,背后藏着的事情,就当真是麻烦了。秋寻这种江湖中人都甚少知道的奇毒,从月寻国的江湖出现在了南黎国的后宫之中。
要么就是幕后之人的势力之强大,已经到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南黎国后宫自由出入随意动手,可若是这样,他们也大可不必用秋寻这么麻烦的毒,要么,就是京华城之中有他们的人,而这个人必定位高权重,可以频繁出入皇城中,回去后要让水墨拟一份这两年所有人出入皇城的名单。
宫尹越想着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就地一个翻转,跃到了右边的屋檐上,方才宫尹越所站的位置一名黑衣男子持剑而立,半块面具遮面。观此人的衣着,应是皇帝的隐卫,恐怕地位还不低。黑衣男子一击未成二话不说提剑又是往宫尹越刺去。
宫尹越抽出腰间玉骨折扇迎上前去,刹那间短兵相接后二人又相对而立,而此时,宫尹越已经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或者说,是认出了那柄特殊的剑。御宵青泉剑,名剑榜上排行第十一,主人乃是南黎国右相的大公子宫尹玦。不过宫尹玦平日里从未将御宵青泉剑示于人前,若非宫尹越的情报网发达,还猜不出此人的身份。
知道了眼前的人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大哥,宫尹越便没有心思同他纠缠了,伤又伤不得,便只能想法子离开了。思虑间,二人又在崎岖不平的屋檐上过了好几招,大部分都是宫尹玦攻击,宫尹越化解。
宫尹玦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原以为是什么宵小擅闯皇宫,没想到此人武功奇高,就目前为止的交锋中,怕是与他不相上下。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之内?
宫尹越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宫尹玦怎么会是皇家隐卫?这件事她的便宜爹娘知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皇帝能让她大哥成为皇家隐卫,怕是当真对她爹信赖无比了。
宫尹越无意再与宫尹玦纠缠下去,毕竟兵器相交动静不小,若是待会再惊动了禁军,她再伤到几个人,今晚的事可就真的麻烦了。宫尹越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射向宫尹玦的方向,同时压低了声音沙哑的说到:“吾只是办事经过此处,还望宫大公子莫要声张。”
宫尹玦条件反射的接住了令牌,仔细一看,竟然是皇帝陛下的密令,见此令牌皇家隐卫不能阻拦。宫尹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既然手持陛下密令还知道他的身份,想来此人应当是陛下之人。
此时几道破风之声传来,两人周围迅速的出现了好几名皇家隐卫。众人齐齐向宫尹玦行礼:“统领!可是出了什么事?”宫尹玦摇头:“无事,自己人。”宫尹玦将令牌交回宫尹越手中:“阁下既然还有事情要办,便去吧,下次见面,可要与宫某好好切磋一番!”
宫尹越将令牌收回腰间,转身从隐卫们让出来的道路离开,空气中只留下了一句话:“有机会再说吧!”宫尹越极其熟悉皇城的地形,几下就消失在了宫尹玦的眼前。“散了,继续巡查,我回去面见陛下!”“是!统领。”
千禧巷距离皇城并不算远,所以宫尹越变换了好几条路径之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山月。冷轩内烛火摇曳,朱砂和水墨在屋内等着宫尹越归来。见宫尹越归来,便上前替宫尹越准备好换洗的衣衫,伺候着宫尹越入了冷轩的温泉池中沐浴。
宫尹越看着眼前荡漾的水面,心中不禁有些难言。方才那些隐卫称呼宫尹玦为统领,所以宫尹玦是皇家隐卫的统领,怪不得他会有御宵青泉剑,想来是皇帝所赐。京华城中的这蹚水,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皇帝竟然如此信任宫家,确实令她没有想到。
“墨儿,我要这两年来所有进出过皇城的名单,尽快!”宫尹越闭上了眼,整个人靠在了温泉池的边缘说到。“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房门悄悄的打开又关上,屋子里便只剩下朱砂在安静的等待宫尹越沐浴。